混沌雾霭在青虹前自动分开，王天收了遁光，立在一片婆娑树林前。
古木枝干虬结如青铜浇铸，叶片间流转着淡金色梵文，每一片飘落时都带起若有若无的因果涟漪——这是西方教立教根本之地，因果法则显化的具象。
林深处传来的梵音突然拔高半分，像是晨钟被人轻轻叩了一记。
王天抬眼望去，只见两团金霞破雾而来，其中一团化作身披锦斓袈裟的修士，另一团却隐在雾气里，只露出半片缀满宝石的衣袖。
王道友大驾光临，我二人欢喜得紧。当先那修士双手合十，眉间金痣随动作轻颤，正是接引。
他足尖一点，脚下竟生出一朵九品金莲，金莲每向前延伸三寸，便有新的金莲从雾气里生长出来，转眼铺就一座金桥，直抵王天脚下。
王天望着那座由因果法则凝实的金莲长桥，嘴角微扬。
他能感觉到桥身每一缕金光都缠着细微的因果线——这是接引在试探他的道心，若他踏上去时生了抗拒，便会触发桥上暗藏的业火。
见过接引道友。他一步踏上金莲，脚底的因果线刚缠上脚踝便自行崩断，某此来，是想讨杯茶喝，再问些因果上的疑惑。
金桥微微震颤，接引的瞳孔缩了缩。
他原以为就算王天境界再高，面对因果法则的天然束缚总会有刹那滞碍，却不想对方竟像踩碎晨露般轻松。
道友请。接引侧身抬手，袈裟下的指尖微微发紧。
他能看见王天周身流转的混沌气，那些本该无序的雾气此刻竟顺着某种玄奥轨迹绕行，像是在为一尊未显真容的道祖清道。
这时，隐在雾里的另一道身影终于现身。
准提手持七宝妙树，枝叶间悬浮着三十六颗琉璃宝珠，每颗珠子都映着王天的身影，却始终无法照出他的真形。
好个混沌神魔。准提的声音比接引沉了三分，他望着王天腰间的定海神珠与掌中乾坤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妙树主干，某前日推算西方气运，见有客星入命盘，原以为是燃灯那小友，却不想是王道友。
王天注意到准提的七宝妙树在轻颤——这法宝最擅演化因果，此刻震颤分明是在抗拒他身上的混沌气息。
他想起方才与燃灯论道时望见的西方大机缘，此刻再看接引准提身后若隐若现的功德金云，忽然明白这二人为何能在混沌中开辟出这般因果福地。
某观两位道友的因果之道，已触及开天功德的边缘。他说着，将乾坤尺轻轻放在石桌上。
尺身与定海神珠共鸣的震颤突然加剧，竟在石桌上震出一圈细密的裂纹，而某最近在推演开天劫数时，总觉因果二字像层薄纱，看得见脉络，却抓不住根本。
接引的目光落在那圈裂纹上。
他能看出这裂纹不是外力所致，而是乾坤尺在宣泄对因果法则的不满——混沌法宝本就天生排斥后天规则，王天却能将其与自身道韵完美融合，这份掌控力当真是闻所未闻。
准提突然向前半步，七宝妙树的枝叶刷地展开，三十六颗宝珠同时射出金光，将王天笼罩在因果光网中。
这是他最擅长的因果照影，连大罗金仙的前世今生都能照个通透，可此刻光网触及王天的刹那，竟像泥牛入海般没了声息。
准提！接引低喝一声，正要阻拦，却见王天抬手轻轻一拂，那光网便如冰雪遇阳般消融。
他望着准提发白的指尖，忽然笑了：两位道友若想探某底里，尽管来便是。
某此来本就没藏着掖着——我要证的道，需得先参透这混沌里最纠缠的因果。
林中风起，婆娑树叶沙沙作响。
准提的七宝妙树终于不再震颤，他深深看了王天一眼，转身拂袖扫过石桌。
石桌上立刻浮现出三盏青玉茶盏，茶盏里的茶汤泛着琥珀色，飘着几缕因果线般的热气。
王道友这杯茶，某二人请得值。接引坐了下来，指尖轻点茶盏，茶汤中立刻映出混沌中纠缠的因果线，只是因果之道...可是要从这开天前的第一缕业力说起？
王天也坐了下来。
他望着茶汤里流转的因果线，忽然觉得之前困住他的那层薄纱，似乎正在微微松动。
准提的目光扫过王天发亮的眼睛，又看了看接引茶盏里的因果线，突然伸手按住腰间的七宝妙树。
他能感觉到，今日这杯茶，怕是要喝出一场天大的机缘来。
石桌上的茶汤在因果法则的浸润下泛起涟漪，王天望着茶盏里流转的金纹，喉结微动。
他来此本抱着因果需借他人镜的念头——混沌神魔虽寿元无尽，却多困于自身道韵，若想勘破因果这团乱麻，非得借重专精此道者的眼。
此刻见接引、准提收了试探，便直截了当道：某欲参透开天前的因果本源，非为争那开天功德，实因开天劫数里，因果线会绞碎半数混沌神魔的道基。
两位道友若愿指点，某日后当以混沌法宝为凭，助西方教消弭三次大劫。
茶盏在准提掌心轻颤。
他原以为王天会拿开天功德分润做饵，不想对方竟直接点出西方教最隐秘的忧患——自两人在混沌开辟因果福地以来，已有十七位混沌神魔因因果线反噬道心碎裂。
准提抬眼时，七宝妙树的枝叶正随着王天的话音轻摆，像是在应和某种承诺。
他与接引对视一眼，后者眉间金痣泛起淡光，分明是用因果秘术确认过王天所言非虚。
王道友这杯茶，重若千钧。接引指尖在石桌上划出一道金痕，金痕中立刻涌出万千因果线，有纠缠如乱麻的，有透明如琉璃的，更有漆黑如墨、裹着业火的，因果之道分三重：一曰显，是你我能看见的种因得果；二曰隐，是因在果先，果却早现的倒悬；三曰无，是混沌初开时那缕未被任何法则沾染的无因之因。
话音未落，王天周身的混沌气突然沸腾。
他分明看见那道金痕里的因果线化作具象：有混沌神魔因争夺灵脉陨落，因果线却在其陨落前百年便缠上凶手；有先天灵宝诞生时的灵光，竟牵引着亿万里外另一道灵宝碎片的轨迹——这是隐因果在显化！
他呼吸微促，右手无意识地按住定海神珠，珠子立刻泛起清凉，将他翻涌的道心压下。
准提见状，七宝妙树突然轻敲石桌。
三十六颗琉璃宝珠同时绽放光华，每道光里都映出一段因果：有魔神为证道斩尽前因，却因斩因这一举动种下更大的果；有先天生灵因怜悯救了只小虫，最终小虫化形竟成其证道大劫的应劫者。道友看这些因果，可发现共通处？他的声音像浸在梵音里的青铜，因果从不是你做A得B，而是你做A时，已与天地万物签下了看不见的约。
王天的瞳孔缓缓收缩。
他忽然想起自己推演开天劫数时，总在关键处卡壳——原来那些卡壳的地方，正是无因果的所在！
就像盘古开天这等大事，其因既非为证道，亦非为斩敌，而是混沌本身的该开，这便是无因之因。
他喉头泛起甜腥，却不是受伤，而是道韵共鸣的征兆。
定海神珠在腰间发烫，竟自发悬起，珠身上的水纹与因果线交织，竟在三人头顶凝成一面水镜，镜中清晰映出混沌深处未显的因果网络。
接引的袈裟无风自动。
他望着那面水镜，终于露出真正的笑意：好个混沌神魔，竟能引动法宝与道韵共鸣。他屈指一弹，茶盏里的茶汤突然倒流回壶中，接下来该讲无因果了——此道需得道友自悟，我二人只能指个方向。
时间在因果法则的浸润下变得模糊。
菩提叶落了三百次又生了三百次，王天始终保持着抱元守一的姿态。
他的眉心跳动着金芒，那是因果法则在往他道基里刻纹；定海神珠的水纹越来越淡，却更显深邃，仿佛要将整个混沌的因果都纳入其中。
准提曾三次想开口询问进度，都被接引以眼神制止——此刻王天周身的混沌气已完全化作因果线的形态，这是道韵显化的征兆，打断不得。
第四百个春秋的第一片菩提叶飘落在王天肩头时，他忽然睁开眼。
眼底的金芒如星河倒转，又在眨眼间收敛成寻常黑瞳。
定海神珠嗡地轻鸣，自动落回他腰间；乾坤尺则从石桌上浮起，尺身的裂痕不知何时已愈合，反而多了几道暗金色的因果纹。
谢两位道友。王天起身抱拳，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清冽，某已摸到无因果的门槛，待开天前当来践诺。他说着便要举步离开，却被准提的声音叫住：王道友可知，你方才引动的水镜里，有两道极盛的气运正在靠近西方？
王天脚步微顿。
他感知到混沌深处有两股熟悉的气息——那是帝俊与太一的太阳金焰，只是比三百年前更盛了几分。
但他未多问，只淡笑：因果自有分说。话音未落，他已化做青虹消失在林外。
菩提树下重归寂静。
准提望着青虹消失的方向，指尖摩挲着七宝妙树：这人道心之坚、悟性之高，怕是连盘古都要侧目。
他许的三次劫数...够西方教安稳到开天了。接引望着石桌上残留的因果纹，忽然低笑，只是你说的那两道气运
是帝俊、太一。准提的声音里浮起几缕兴味，他们在寻鲲鹏。
混沌雾霭深处，两道金红交织的流光正破开雾气。
为首者头戴十二旒太阳冠，身后九只金乌虚影盘旋；次者手持东皇钟，钟身上的先天铭文泛着熔金般的光。
他们的目标，是一处被混沌风暴笼罩的岛屿——那里，正有一道玄色身影负手而立，身后跟着七只背生骨翼的怪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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