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异常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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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珀则显得异常平静。他端起茶杯,慢慢地品着,目光偶尔扫过窗外,仿佛对这漫长的等待和下人们的无礼毫不在意。只是他那微抿的嘴角和偶尔闪过一丝冷光的眼神,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终于,在贾珀耐心快要耗尽的时候,贾珍和贾蓉才姗姗来迟。

贾珍大马金刀地往主位上一坐,连看都没看贾珀一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带着浓浓的官腔和倨傲:“哦?珀哥儿来了?嗯,坐吧。”

贾蓉则站在贾珍身后,斜睨着贾珀和秦可卿,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嘲讽笑容。

“侄儿(或按辈分称呼)给珍大爷(或族长)请安。”贾珀站起身,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秦可卿也跟着起身行礼。

贾珍这才抬眼皮看了看秦可卿,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但随即又化为不满和惋惜,仿佛一件珍宝落入了泥淖。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没有让秦可卿起身。

贾珀眉头微皱,但还是忍住了,平静地站在那里。

贾珍故意晾了他们一会儿,才慢悠悠地道:“嗯,起来吧。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看向贾珀,“珀哥儿啊,听说你这门亲事是宫里指的?真是好大的造化啊!”

这话听着是夸赞,语气却充满了讥讽。

贾珀淡淡回应:“不敢,都是圣上恩典。”

“圣上恩典?”贾蓉在一旁阴阳怪气地插嘴,“我看是某些人走了狗屎运吧?也不知道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哄骗了秦家姑娘。啧啧,真是鲜花插在了……”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轻佻地扫过秦可卿,后面的话虽然没说出来,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秦可卿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身体微微颤抖,几乎要站立不住。

贾珀眼中寒光一闪,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了秦可卿身前,看着贾蓉,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意:“蓉哥儿慎言。这门亲事乃是圣旨,岂容你在此污蔑?”

贾蓉没想到贾珀敢顶撞他,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哟呵?你个庶……”他刚要骂出更难听的话,被贾珍一个眼神制止了。

贾珍放下茶杯,脸上露出假笑:“好了好了,蓉儿也是替你高兴,话说得急了点。珀哥儿别往心里去。”他转向贾珀,语气变得“和蔼”起来,“珀哥儿啊,既然娶了媳妇,以后就是大人了。要好好上进,别丢了我们贾家的脸面。你父亲那边,对你期望甚高啊。”

这话看似勉励,实则是在提醒贾珀他那不受宠的身份,以及贾政对他的“期望”(实则漠视)。

接着,贾珍又开始“关心”起秦家的状况,问长问短,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秦家家世低微,是靠着这门亲事攀附了贾府。

甚至,他还故意提起一些府里的杂事,看似无意地对贾珀说:“对了,珀哥儿,我这园子里有几处花草需要修剪,你既然来了,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我料理料理?也算活动活动筋骨。”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把荣府的爷们当成了宁府的下人使唤!

秦可卿气得浑身发抖,眼圈都红了。

贾珀却依旧保持着平静。他微微一笑,从容应对:“珍大爷说笑了。侄儿今日是陪可卿回门拜见长辈,按规矩稍坐即回,恐怕没时间替大爷料理园子了。再说,这些粗活自有下人去做,侄儿若是越俎代庖,岂不是乱了府里的规矩?”

他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既拒绝了无理要求,又暗讽了贾珍不顾身份。

贾珍没想到贾珀如此应对,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脸色有些难看。他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场面一时陷入尴尬。

最终,贾珍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你们也坐得够久了,回去吧。替我向你父亲、老太太问好。”连顿饭都没留。

贾珀带着秦可卿,行礼告辞。

走出宁国府的大门,坐上返回荣府的马车,秦可卿紧绷的身体才松懈下来,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她用帕子捂着脸,肩膀微微抽动。

贾珀坐在她对面,沉默地看着她。他没有安慰,也没有说话。他知道,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是苍白的。宁府的羞辱,是冲着他们两个人来的,也是他们今后必须共同面对的现实。

这次回门,虽然短暂,却让贾珀与宁府的矛盾彻底公开化。贾珍父子的敌意和狠辣,也让他更加警醒。前路漫漫,步步荆棘,他必须更加小心,更加隐忍,积蓄力量,才能在这吃人的家族里,为自己,也为身边这个无辜的女子,挣得一线生机。

回到荣国府,并不意味着就能松一口气。相反,真正的艰难生活才刚刚开始。

按照规矩,贾珀成婚后,需要搬出原本居住的偏僻角落,分到一个独立的小院。然而,在王夫人的暗中授意和管家们的“揣摩上意”下,分给他们夫妇的院落,依然是府中位置最偏、条件最差的一处。

院子不大,只有几间正房和两间耳房,年久失修,墙皮都有些剥落。院里的几棵树也歪歪扭扭,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更糟糕的是,分配过来的下人,也都是府里挑剩下的,要么是年老体弱干不动活的,要么是手脚不干净、阳奉阴违的老油条。

这些人都是人精,早就看透了贾珀夫妇在府里不受待见的处境。王夫人那边虽然没有明着下令要如何苛待,但底下人自然会“领会精神”。于是,各种软刀子便接踵而至。

新婚燕尔,按例该有的赏赐和添置,不是被遗忘,就是被克扣。

每日的饭菜,送来的都是些残羹冷炙,不是咸了就是淡了,好菜好饭早就被那些有头脸的主子和下人分刮干净了。

需要炭火取暖时,送来的总是潮湿的劣质炭,烟熏火燎不说,还根本不顶暖。

月钱和份例,更是能拖就拖,能扣就扣。贾珀亲自去催问,得到的也总是各种借口和敷衍。

院子里的下人们更是懒散。叫他们做事,十次有八次是叫不动的。吩咐下去的任务,也是敷衍了事,错漏百出。有时甚至还敢当着贾珀和秦可卿的面抱怨活计太重,或是阴阳怪气地说些风凉话。

“三爷,不是我们不尽心,实在是人手不够啊。”

“三奶奶,这活儿以前都是几个丫鬟一起干的,现在就我老婆子一个,哪里做得过来?”

“哎呦喂,这院子就是冷,给再多炭也没用,天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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