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内,一片热闹景象。然而,这热闹中却透着一丝压抑。贾母躺在美人榻上,面色苍白,眉头紧锁,不时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鸳鸯跪坐在一旁,轻轻地为她捶着腿,眼中满是担忧。
“老太太,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让奴婢去请个大夫来瞧瞧?”鸳鸯轻声问道。
贾母无力地摇了摇头,道:“老毛病了,大夫也瞧不出什么来。倒是让你操心了。”
“老太太说哪里话,您身子不爽利,奴婢心里也难受。”鸳鸯说着,眼圈就红了。
这时,贾赦、贾政、王夫人等人闻讯赶来。见贾母如此模样,皆是心痛不已。贾赦更是“噗通”一声跪倒在贾母榻前,老泪纵横道:“老太太,您这是怎么了?您可要保重身体啊!您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儿子可怎么活啊!”
贾母看着哭得像个孩子似的贾赦,心中五味杂陈。她何尝不知自己年事已高,可看着儿孙们如此担忧,她又怎能忍心抛下他们?
“老大啊,快起来,地上凉。”贾母强撑着坐起身,在鸳鸯的搀扶下靠在软垫上。
“老太太,您就别操心我们了,好好保重身体才是要紧事。”贾政也上前劝慰道。
“是啊,老太太,您就听哥哥们一句劝,让大夫给您瞧瞧吧。”王夫人也跟着说道。
贾母环顾四周,看着儿孙们关切的神情,心中一片温暖。然而,这温暖却无法驱散她心中的那份沉重。
“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贾母叹了口气,目光落在贾赦身上,“老大,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贾赦闻言,连忙擦干眼泪,凑到贾母跟前,恭敬地问道:“老太太,您有什么吩咐?”
贾赦小心地问道:“老太太,您这是哪儿不爽利?可有想吃想喝的?尽管吩咐,儿子这就去办!”
贾母摇摇头,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颤巍巍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贾赦的手背,长叹一声:“老大啊,我这心里头难受啊……”
贾赦一惊,连忙追问:“老太太这是怎么了?可是谁惹您生气了?您告诉儿子,儿子去教训他!”
“哎……”贾母又叹了口气,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我这是老毛病了,心病,心病啊……”她说着,目光望向窗外,仿佛透过那层层院墙,看到了遥远的远方,“我这是想敏儿了……”
贾敏,贾母的幺女,贾赦的亲妹妹,自幼聪慧可人,深得贾母宠爱。只可惜,红颜薄命,早早嫁去了江南,几年才回京一次。
贾赦一听是思念妹妹,也不禁红了眼眶,劝慰道:“老太太,您别难过,敏妹嫁的可是探花郎,如今又做了巡盐御史,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您就放心吧。”
一旁的王夫人也连忙附和道:“是啊,老太太,您就别担心了,等过些日子,我亲自写信去,问问敏姑娘什么时候回来,让她进京来陪您住些日子。”
贾母摇摇头,泪眼婆娑地说道:“你们不懂,敏儿嫁得再好,那也是别人家的了。她如今有了自己的孩子,哪还顾得上我这个老婆子……”
“老太太,您可不能这么说,姑娘孝顺,心里肯定惦记着您呢!”鸳鸯在一旁劝道。
贾母抹了抹眼泪,说道:“罢了,不说这个了,人老了,就容易胡思乱想。”她环视四周,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儿孙,心中稍感安慰,“你们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王夫人见贾母情绪低落,便提议道:“老太太,要不我叫几个姑子来,给您念念经,驱驱邪,您看如何?”
谁知,贾母一听这话,顿时脸色一沉,怒道:“胡闹!我又没病没灾的,念什么经!晦气!”
王夫人被贾母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尴尬地站在一旁,不敢再言语。贾赦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说道:“老太太息怒,夫人也是一片好意……”
贾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淡淡地说道:“老大,你去,请人来……”
“请人?”贾赦一愣,“老太太,您是想请大夫?儿子这就去!”说罢,便要往外走。
“站住!”贾母厉声喝道,“我说的是请人念经,谁要你请大夫了?”
贾赦闻言,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说道:“这……老太太,您也知道,咱们家向来不信佛不敬道的……”
一旁的贾政见状,连忙上前说道:“老太太,儿子倒是有个主意,不如请几个和尚道士来,在府里做做法事,一来可以为老太太祈福消灾,二来也能冲冲晦气。”
贾母斜睨了贾政一眼,冷哼一声:“你倒是会做好人,只是我老婆子可受不了那样的折腾!要请就请个清净的小道士来,念念经就行了,别弄得乌烟瘴气的。”
贾赦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道:“老太太说的是,说的是。只是这上哪儿去找清净的小道士呢?”
贾母沉吟片刻,缓缓地说道:“我记得你敬大哥身边,不是有个叫什么滕哥儿的,说是从小在道观里长大的,让他来,给我念几天经就行了。”
“老太太说的是滕儿吧?”王夫人在一旁插嘴道,“前些日子,我瞧着那孩子,倒是眉清目秀的,只是……”
“只是什么?”贾母问道。
王夫人看了一眼贾政,欲言又止。贾政见状,便开口说道:“老太太,敬大哥向来不问世事,那滕哥儿又是他身边的人,只怕……”
“怕什么?”贾母不悦地问道。
“怕是不懂规矩,冲撞了老太太。”贾政小心翼翼地说道。
贾母冷哼一声:“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不过是念几句经罢了,还能翻了天去不成?就这么定了,老大,你亲自去一趟,把你敬大哥和那滕哥儿都请来,就说是我老婆子的意思。”
“这……”贾赦面露难色,他知道,他这位敬大哥向来不喜与人来往,想要请他出山,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贾政也明白贾赦的难处,便提议道:“老太太,不如这样,我派人去跟珍大哥说一声,让他去请敬大哥,想来珍大哥的面子,敬大哥还是要给的。”
贾母想了想,点头道:“也好,那就让你媳妇去办吧。”
王夫人连忙应下,吩咐身边的丫鬟去传话。
“老太太,您看这……”贾赦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贾母不耐烦地打断了。
“行了,都下去吧,我乏了,想歇会儿。”
众人不敢再多言,纷纷起身告退。
不多时,院子里便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鸳鸯打起厚厚的帘子,贾珠、贾琏等一众公子小姐鱼贯而入,给贾母请安问好。贾赦看着一屋子的子孙,心头火气更甚,指着贾琏的鼻子骂道:“你这不长进的东西,整日里游手好闲,老太太病了也不知道来瞧瞧,要你何用!”
贾琏低头不语,只作听不见。王夫人见状,忙笑着打圆场:“老爷息怒,琏儿也是刚得了信儿就赶来了,您看,宝玉和珠儿他们不也才到嘛。”
贾政也跟着劝道:“大哥消消火,老太太这是心病,还得是咱们做小辈的多多宽慰老太太才是。”
贾宝玉素来不喜这些繁文缛节,此时正百无聊赖地玩弄着手中的玉佩,听到“心病”二字,忽然来了精神,插嘴道:“老太太这是想姑母了吧?前儿我去珍大哥那里,还听他说起……”
“你给我住口!”贾政厉声喝止,这宝玉向来口无遮拦,若是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惹恼了老太太,可不是闹着玩的。
贾母却来了兴致,问道:“宝玉,你方才说什么?你珍大哥和你提起了什么?”
贾宝玉被贾政一吼,也不敢再胡言乱语,只怯生生地说道:“没…没什么,就是…就是珍大哥说,说……”
“说什么?你倒是快说呀!”贾母催促道。
贾宝玉看了看贾政,见他脸色稍缓,才小声说道:“珍大哥说,说敬大伯身边有个叫什么…什么‘腾儿’的,长得可好看了,比…比宝姐姐还好看呢!”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面面相觑。贾母问道:“藤儿?什么腾儿?我怎么没听过?”
贾政、王夫人等人也是一头雾水,唯有贾赦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并未开口。
“老太太,您忘了,敬老爷身边是有个孩子,叫什么来着……”一旁的鸳鸯提醒道,却也一时想不起名字。
“对对对,是有这么个人,”贾母努力回忆着,“我记得你敬大哥说过,那孩子是…是……”
贾母的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老太太,珍大爷派人来传话了!”
门外婆子的话音刚落,一个身着青衣的小厮便掀帘而入,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叩首道:“给老太太请安,小的给各位老爷太太请安。”
贾母定睛一看,认出是贾珍身边的小厮,便问道:“可是珍儿有什么事?”
小厮答道:“回老太太的话,大爷听说您身子不适,特地让小的来瞧瞧,还说……”他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
贾母催促道:“还说什么,你只管说便是。”
小厮这才开口道:“大爷还说,您老人家不是一直惦记着敬老爷身边的那个…那个滕哥儿嘛,前几日敬老爷带着滕哥儿去了趟城外道观,昨儿个才回来,大爷想着您老人家见了滕哥儿,心情一好,这病也就好得快些,所以才特地让小的来问问,要不要…要不要派人去请滕哥儿过来给您瞧瞧?”
小厮话音刚落,屋内众人便议论纷纷。贾母却似是没有听到一般,只是愣愣地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贾母才回过神来,长叹一声,道:“是啊,我怎么把这孩子给忘了,他也有好几年没来家里了,也不知道如今长成什么样了。”说着,她转头看向鸳鸯,问道:“鸳鸯,你记得那孩子长得什么模样吗?”
鸳鸯想了想,道:“回老太太的话,奴婢记得那滕哥儿生得十分俊俏,眉清目秀的,说话也好听,只是…只是年纪还小,有些怕生。”
“哎,转眼间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想来那孩子也该长大了,”贾母感叹道,“也不知道如今变成什么样了,我记得他小时候最喜欢吃我做的桂花糕,也不知道现在还喜不喜欢……”
说着,贾母的眼眶渐渐湿润,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连忙用手帕拭去眼角的泪水,强笑道:“瞧我,人老了,就是爱胡思乱想,你们别管我,都该干嘛干嘛去。”
贾政见状,连忙上前劝慰道:“老太太,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您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贾母摇了摇头,道:“罢了,不说这些了,你方才说,你珍大哥说敬大哥和那孩子回来了,是吗?”
贾政点了点头,道:“正是,珍大哥说,敬大哥和滕哥儿昨儿个才回来。”
“既然如此,那便…那便…”贾母欲言又止,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贾政见状,连忙道:“老太太,您可是想见见滕哥儿?若是如此,儿子这就派人去请。”
贾母点了点头,道:“也好,你亲自去一趟,就说…就说…”
贾母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着措辞,半晌,她才缓缓开口道:“就说我想他了,想见见他。”
贾政应了一声,正要转身离去,却听贾母又唤了一声:“等等。”
贾政回过头,疑惑地看向贾母。
贾母沉吟片刻,道:“你…你顺便去库房挑些上好的绸缎和珠宝,再带些…带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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