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七将最后一颗雷火弹装入布袋，数了数，总共十二颗。
这些黑色的小球表面冰凉，却蕴含着惊人的破坏力。他小心地将布袋系在腰间，又从架子上取下一盏油灯。
“迷烟香应该已经起效了。”
他喃喃自语，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绿色药丸含在舌下。
这是在济民堂特制的解毒丹，能抵抗大多数迷药。
推开储藏室的门，过道里静悄悄的。陈小七贴着墙壁前行，不时能看见昏倒在地的船员。
迷烟香的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这种特制香料燃烧后产生的烟雾无色无味，却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陷入沉睡。
转过一个拐角，前方出现了明亮的灯光和说话声。陈小七屏住呼吸，悄悄靠近。
那是一间宽敞的舱房，透过半开的门缝，能看到沈万金肥胖的身影正在来回踱步。
“林大人，我们的人怎么都没动静了？”沈万金的声音里透着不安，
“从刚才那声炮响后，就再没收到报告。”
林远道坐在桌前，手中把玩着一把精致的匕首。
即使在室内，他仍然戴着那顶遮住半张脸的斗笠。
“沈老板多虑了，”他的声音阴冷如蛇，“不过是处理一个小毛贼，能有什么意外？”
“可那陈小七……”沈万金擦了擦额头的汗，“那小子邪门得很。
上次在金陵，他一个人就设计端了我们好几个据点。”
林远道冷笑一声：“八岁孩童，再聪明也有限。此刻恐怕已经喂了江里的鱼虾。”
他站起身，“我去看看那个小王爷，明日到了海上，还得靠他稳定人心。”
陈小七迅速后退，藏入阴影中。林远道走出舱房，径直向储藏室方向走去。
机会来了！陈小七等林远道的脚步声远去后，悄无声息地溜进了那间舱房。
沈万金正背对着门，给自己倒酒。陈小七像一只灵巧的猫，无声地移动到一张矮柜后面。
舱房里除了沈万金，还有四个护卫，其中两个已经靠在墙边打瞌睡——迷烟香开始起作用了。
“奇怪……”沈万金晃了晃脑袋，“怎么突然这么困……”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一头栽倒在桌上，酒杯滚落在地，酒液洒了一地。
剩下的两个护卫警觉地站起来，但为时已晚。
陈小七的银针已经出手，精准地命中他们的颈部。两人闷哼一声，相继倒地。
陈小七迅速行动起来。他从布袋中取出四颗雷火弹，分别放置在舱房的四个角落。
这种特制的火器不需要明火点燃，只需拉开顶部的铜环，就会在三十息后爆炸，或者强烈的撞击也会导致它爆炸。
“沈老板，好好享受吧。”陈小七对着昏迷的沈万金轻声道，随后拉开了四颗雷火弹的铜环。
他闪身退出舱房，沿着过道快速移动。经过厨房时，他又放置了两颗雷火弹；
在武器库放了四颗；最后两颗则放在了船尾的舵舱附近。
整艘船现在就像一个巨大的火药桶，只等火星落下。
陈小七计算着时间，向甲板方向跑去。他必须在爆炸前找到一艘救生小船。
轰！轰！！！轰——
不远处，雷火弹已被激发，感受到背部的滚滚热浪，陈小七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刚踏上甲板，一阵劲风迎面扑来。
陈小七本能地低头，一柄飞刀擦着他的头皮钉在了身后的木柱上。
“果然是你。”林远道阴森的声音从桅杆后传来，“我就知道没那么容易解决你。”
陈小七转身，看到林远道站在月光下，手中握着一把细长的剑。
那顶斗笠已经摘下，露出半张被爆炸余波冲击的半张狰狞面孔。
“林大人好眼力。”陈小七强作镇定，暗中计算着距离和时间。
按照这个速度，到我附近的雷火弹爆炸还有不到二十息。
“那小王爷是你杀的？”林远道缓步逼近，“我早该想到，丐帮的人不会心慈手软。”
陈小七慢慢后退，向船舷靠近：“他只是个无辜的孩子，不该卷入这场纷争。”
“无辜？”林远道突然狂笑起来，“这世上哪有无辜之人？元室血脉就是原罪！
就像你，小小年纪就当上丐帮帮主，难道就无辜了？”
十息。陈小七的背已经抵到了船舷。他眼角瞥见不远处挂着一艘救生小船。
“我确实不无辜。”陈小七突然笑了，“所以我才要送你们这些前朝余孽下地狱！”
林远道脸色一变，举剑刺来。陈小七早有准备，一个侧翻躲过，同时甩出三枚银针。
林远道挥剑格挡，两枚银针被击落，但第三枚扎入了他的右臂。
“有毒！”林远道怒吼一声，左手迅速点了几处穴道阻止毒素蔓延。
就在这时，船体深处传来第一声爆炸。
“轰——”
整艘船剧烈震动，甲板倾斜。林远道站立不稳，踉跄了几步。
陈小七抓住机会，冲向那艘救生小船。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从船体各处传来，火光冲天而起。
陈小七解开小船绳索，正要跳下去，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刺痛——
林远道的剑刺穿了他的右肩！
“小杂种！”林远道面目扭曲，“跟我一起死吧！”
陈小七咬牙转身，左手银针直接刺入林远道的眼睛。
林远道惨叫一声，松开了剑柄。陈小七趁机一脚将他踹开，纵身跳向救生小船。
下落的过程中，陈小七看到整艘漕船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
沈万金肥胖的身影在甲板上疯狂奔跑，很快被一团爆炸的火球吞没。
林远道则站在船头，独眼死死盯着陈小七，直到一根燃烧的桅杆砸在他身上。
“噗通！”陈小七落入水中，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包围了他。
右肩的伤口火辣辣地疼，鲜血不断涌出，染红了周围的水面。
他挣扎着爬上救生小船，用尽最后的力气划离正在下沉的漕船。
背后是冲天的火光和连绵的爆炸声，前方是无尽的黑暗。
“阿毛……胡襄儿……”陈小七的意识开始模糊，“你们……一定要平安啊……”
他的视线越来越暗，最终彻底陷入了黑暗。救生小船随波逐流，载着昏迷的少年帮主漂向未知的下游。
远处，漕船的最后一部分也沉入了江底，带着残星会的野心和前朝的幻梦，永远消失在了洪武八年的这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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