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内,烛火通明。朱元璋高坐龙椅,面色阴沉如铁。
六部大臣与五军都督府的将领们分列两侧,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陛下,应天府尹最新急报。”兵部尚书出列,声音沉重,
“城内已有七百余人染病,主要集中在城南贫民区。”
“死者多为老弱,症状皆是上吐下泻,高热不退。”
朱元璋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敲击,每一下都仿佛敲在众臣心上。“太医院可有说法?”
太医院使颤巍巍出列:“回陛下,据症状判断,应是滞下(痢疾)与霍乱并发。”
“此二症最惧人群聚集与污水横流...”
朱元璋将奏折重重摔在御案上,满殿大臣齐刷刷跪倒。
“工部尚书!”,朱元璋暴喝:咱正月里就下旨疏浚河道!
工部尚书浑身发抖:“陛下明鉴,正月初八臣就拨付三千两工程银...”
“银子呢?!”
朱元璋一脚踹翻鎏金香炉,炉灰扬了满殿,
“应天府报上来的工账只记了一千两!”
兵部侍郎突然出列:
“臣...臣有本奏。上月见应天府尹宋之杰新纳的妾室,头面首饰怕是值二百两...”
殿内死寂。跪在末尾的应天府通判突然重重叩首:
“陛下!河道工程由宋大人妻弟承包,据我所知,每日的工钱压的极低,只有两文。”
“民夫磨洋工,自然挖的慢……,还有……”
够了!朱元璋一声暴喝,殿内众人齐齐一颤。
“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标儿,你怎么看?”
太子朱标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
“儿臣以为当务之急有三:”
“其一,立即隔离病患,防止扩散;”
“其二,调集药材,设立医棚;”
“其三,清理河道,消除病源。”
朱元璋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转向众臣:“就按太子说的办。”
“户部开仓放粮,太医院全力救治,五军都督府调兵维持秩序。”
“工部——”
他冷冷扫了一眼仍跪着的工部尚书
“三日之内,必须疏通所有淤塞河道!”
“陛下圣明!”众臣齐声应和。
锦衣卫指挥使毛骧悄声上前:“陛下,前朝余孽那边...”
朱元璋眼中寒光一闪:“继续盯着。若敢趁乱生事,格杀勿论!”
城南丐帮总舵,一片混乱。
“茂哥,又倒了三个!”一个满脸麻子的少年跌跌撞撞冲进破庙,
“老吴头吐得胆汁都出来了!”
阿茂抹了把脸上的汗,将一捆草药塞给身旁的妇人:
“快煎了,每人分一碗。”
他转向麻脸少年,“带我去看看。”
破庙后院,十几个病患躺在草席上,呻吟声此起彼伏。
空气中弥漫着酸臭与血腥味。
阿茂蹲下身,查看老吴头的症状,眉头越皱越紧。
“这跟之前的病情不一样...”
他喃喃自语,突然站起身,
“快!把所有能用的锅都烧上水,必须煮开了喝!还有,把病患单独隔到西厢房去!”
“茂哥,咱们哪来的地方隔离啊?”麻脸少年哭丧着脸。
阿茂一咬牙:“把仓库腾出来!粮食分散到各家存放。”
“再派人去胡家药铺讨些黄连、黄芩...”
正说着,一个小乞丐慌慌张张跑来:
“不好了!官府的人把城南几条街都封了,说是要防瘟疫扩散!”
阿茂脸色一变。他当然知道官府封街意味着什么——
一旦被划为疫区,里面的人就只能听天由命。
他想起三年前那场瘟疫,整条街的人最后都被活活烧死
“去告诉兄弟们,”
阿茂声音沙哑,
“从现在起,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总舵。”
“把咱们存的银子都拿出来,能买多少药就买多少。”
“另外,传令下去,着尚能行动的弟兄们,每二十人编为一组,”
“着前番防疫时的罩衣面巾,于隔离界内往来巡守。”
“若有病患躁动、民众逾矩者,当即弹压;”
“遇垂危求救者,速报医棚——”
“务必要把这瘟神圈死在城南!”
夜幕降临,丐帮总舵却灯火通明。
阿茂带着十几个壮年乞丐,用木板临时搭起隔离墙。
女人们忙着烧水煮药,孩子们被集中到最干燥的东厢房。
“茂哥,喝口水吧。”一个少女递来破碗,眼中满是担忧。
阿茂一饮而尽,突然想起什么:“九儿呢?怎么一晚上没见她?”
话音刚落,一阵哭声从后院传来。
阿茂心头一紧,快步赶去,只见九儿瘫坐在井边,脸色惨白如纸。
“九儿?怎么了?”阿茂蹲下身,轻轻拍打她的脸颊。
九儿抬起泪眼,嘴唇颤抖,她突然抓住阿茂的衣襟,
“我梦见小七哥也染病了!他待在一个又湿又脏的地方……”
阿茂浑身一震,仿佛被闪电劈中。
自打陈小七和三位长老失踪后,他几乎派人翻遍了应天府每一寸土地,却连半点蛛丝马迹都没找到。
那些神秘的黑衣人,正是在这四人消失后才跟着销声匿迹的。
阿茂越想越心惊——对方既然选择活捉而非灭口,八成是把人关在了某个隐蔽的地牢里。
而那种阴暗潮湿的地方,正是最容易滋生疫病的温床。
“茂哥!”一个乞丐慌张跑来,“官府的人在街上撒石灰,说要烧掉病死者的尸体!”
阿茂猛地站起身。他必须做出选择——
是继续组织帮众对抗瘟疫,还是冒险去寻找可能还活着的陈小七?
井水映出他扭曲的倒影。
半晌,他下定了决心,喃喃自语道。“小七,对不住了。”
远处,应天府上空乌云密布,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奉天殿的议事一直持续到深夜。
当最后一位大臣退下后,朱元璋独自站在巨幅应天府地图前,手指划过城南密密麻麻的街巷。
“父皇,您该休息了。”朱标轻声劝道。
朱元璋摇摇头:“标儿,你可知为何瘟疫总在贫民区爆发?”
朱标思索片刻:“因贫者居所拥挤,污水横流,最易滋生疫病。”
“不仅如此。”朱元璋冷笑,“那些富户权贵,何曾关心过城墙根下百姓的死活?”
“工部年年要钱修河道,钱都进了谁的腰包?”
朱标心头一震。他忽然明白,父皇这次为何如此震怒——
瘟疫只是表象,背后是官僚体系的腐败。
“儿臣明日亲自去城南督查。”朱标郑重道。
朱元璋转身,凝视着年轻的太子:“带上检校。记住,仁慈要有锋芒。”
同一时刻,同一时刻,应天府衙后院。
宋之杰正对着张大夫咆哮:“你确定是霍乱?!”
张大夫颤声道:“大人,症状确是霍乱与痢疾并发,但...但霍乱素来多发于盛夏,”
“如今才四月就这般猖獗,怕是...怕是有人暗中作祟啊!”
“闭嘴!”宋之杰一把捂住他的嘴,眼中满是恐惧,
“你想害死本官全家吗?”他压低声音,
“不管是什么,必须按瘟疫上报!去,照着上次丐帮的法子,再加些止泻的药……”
张大夫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躬身退下。
宋之杰独自站在庭院中,望着皇宫方向,突然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他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该贪那笔钱财,早点清理河道……
窗外,第一道闪电划破夜空。
洪武八年的这场瘟疫,注定将成为改变无数人命运的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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