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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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祠堂外的风像是要吞没整个世界,瓦片被刮得哗哗作响。姜映月屏住呼吸,手指已经悄悄摸向腰间短匕。

林知远的手还压在她肩上,眼神却已经完全变了,像是猎人发现了猎物的踪迹。

“他们来了。”他低声说,声音里没有一丝慌乱,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冷静。

下一秒,屋顶猛然塌陷一块,几颗烟雾弹砸在地上,腾起一股刺鼻的味道。

姜映月立刻捂住口鼻,迅速后退几步,脚尖一蹬,整个人跃上横梁,借着黑暗观察动静。

外面传来靴子踏碎枯枝的声音,紧接着是几个黑影翻墙而入,动作利落,显然是惯于夜间行动的人。

林知远站在原地,像是毫无防备,直到那群人逼近到三步之内,他才突然出手,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

拳风呼啸,第一人还没反应过来,喉结就被精准点中,闷哼一声倒地。

姜映月也没闲着,从横梁跃下,手中短匕划出一道寒光,逼退了正要偷袭林知远的两人。

可就在这时,祠堂门外忽然响起一阵鼓掌声,节奏不急不缓,带着几分戏谑。

“好啊,果然有点本事。”

姜映月猛地转头,看见一个身穿夜行衣的男人站在门口,身形修长,手里拎着一根细鞭。

“你是谁?”她冷声问。

男人笑了笑,嘴角微微扬起:“我只是来告诉你,有人很在意你现在过得好不好。”

姜映月眉头皱紧:“什么意思?”

男人没回答,而是抬手一挥,身后的几名黑衣人立刻后撤,消失在夜色中。

“裴世子让我带句话。”他淡淡道,“他说你不信他也罢,但若你遇到麻烦——他不会坐视不管。”

姜映月怔住了,片刻后冷笑一声:“他倒是关心起我来了?之前三年的冷漠,现在一句‘不会坐视不管’就能一笔勾销?”

男人耸耸肩:“我只是传话的,至于真假,你自己判断。”

说完,他转身便走,身影很快隐入黑夜。

祠堂内一片死寂。

林知远看了姜映月一眼:“看来我说对了,他确实开始变了。”

姜映月没有回应,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沾了尘土的手掌,心中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裴禹的模样。那时他还穿着少年锦衣,眉眼清朗,笑起来能让人忘记冬天的寒冷。可后来呢?她成了侯府中最不起眼的存在,连个下人都敢对她指指点点。

如今的裴禹,真的会不一样吗?

……

裴禹坐在书房内,手中握着一封刚拆开的密信,脸色阴沉如水。

“查到了什么?”他问站在对面的心腹。

心腹低声道:“属下亲眼看到她和林知远在一起,似乎拿到了一份军令副本,应该是张御史那边给的线索。”

裴禹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她……还好吗?”

心腹一顿,小心回道:“看起来比以前瘦了些,不过精神很好,做事也比从前利索。”

裴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信纸边缘,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夜晚的画面。

姜映月站在街口,身上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素色披帛,神情平静却透着倔强。他当时只是远远看了一眼,没敢上前,但她的眼神,像是一根针,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想起过去那些事,那些他曾以为理所当然的冷漠与忽视。

她的父亲曾是北境大将军,为国征战沙场,最后却被奸臣构陷,满门抄斩。她被迫嫁入侯府,成了他名义上的妻子,却从未真正拥有过一段夫妻的情分。

而现在,她在暗中调查真相,孤身一人面对危险,甚至差点被刺客围杀。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曾经柔弱的女子,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凌的新娘了。

“她……说了什么?”他低声问。

心腹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禀:“她说……让属下回去告诉您,不必假惺惺地关心她,她如今过得很好。”

裴禹轻轻闭了闭眼,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她当然过得好。”他喃喃道,“她不需要我。”

心腹不敢接话,只能默默站着。

半晌,裴禹睁开眼,目光深邃而坚定:“继续盯着那边的情况,若她遇到危险,不惜一切代价救她。”

心腹一愣:“可是沈尚书那边已经……”

“我知道。”裴禹打断他,“但我不能再让她一个人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漆黑的夜色,仿佛在看某个遥远的记忆。

他知道,过去的错无法弥补,但他至少可以,在未来的路上,不再让她独自前行。

……

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有人在外面叩门。

“世子,沈小姐来访。”

裴禹眉头微蹙,转身看向门口,眼中闪过一丝烦躁。

“不见。”

门外沉默了几秒,随即又传来声音:“她说……有要紧的事。”

裴禹叹了口气,最终点头:“让她进来吧。”

门被推开,沈清婉一身淡紫罗裙,妆容精致,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

“大哥,我听说最近外面不太平,特地来看看你。”她边说边走近,手上端着一杯热茶。

裴禹却没有接,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你来不是为了看我。”

沈清婉笑容一滞,随即恢复如常:“大哥何必这么冷淡呢?我可是真心实意对你好。”

“我不需要这种‘好’。”裴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沈清婉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她忽然笑了,声音却冷得像冰:“大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对你这么好吗?因为我从小就知道,只有你才是值得我全心全意付出的人。”

裴禹没有说话。

“可你呢?”她声音陡然拔高,“你却总想着那个姜映月!她凭什么?她不过是个弃妇罢了!”

裴禹终于开口,语气冷得像冬日的霜雪:“她至少,不曾背叛任何人。”

沈清婉脸上的笑容彻底碎了。

她咬牙切齿地看着裴禹,一字一句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派人跟着她?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没人知道?”

裴禹神色不动:“你想说什么?”

沈清婉忽然笑了:“我想说的是……如果她真那么重要,那你猜,她今晚会不会再遇上一场‘意外’?”

裴禹瞳孔骤然收缩:“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