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以怨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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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为首的狼妖一开血口,露出森森巨齿,嘎声嗄气地说道:“不瞒圣僧,我等俱是本山修炼千年的得道精怪,得知圣僧由此经过,特来拜访。”唐僧定了定神,又壮着胆子说道:“我乃匆匆过路,不欲打扰各位,尔等可就此散去,各归洞府去吧!”那狼妖怪声笑道:“圣僧此言差矣!我等原不怕打扰,只怕你不来打扰哩!”一闻此言,众妖一起哈哈大笑道:“正是此意!就怕圣僧不来打扰哩!”

那狼妖又装出一副彬彬有礼之象,躬身一揖道:“既是圣僧光临,岂有慢待之理!就请随同我等到洞府之中略坐一坐!”说着把手一招,立即凶相毕露:“小的们!这大唐高僧,乃是十世修行,吃他一块肉,便可长生不老。快把这和尚捆绑结实,抬到我的洞内,然后依照辈份,分斤论两,以便细嚼慢咽,好好品尝!”话音一落,就听那众妖应声如雷,七手八脚,一齐上前捉拿。

唐僧此时已吓得魂飞魄散,浑身抖成一团,哪里逃得半步?任凭众妖绳索捆绑,棍棒扛抬,挨挤之间,满眼见到的全是血口獠牙,长毛利爪。

众妖正向洞内扛抬之际,一只穿山甲从众妖缝隙中钻上前来,拉住唐僧的左右双耳,口水直流地赞道:“果真是十世高僧转世,只看这耳朵,就肥厚多福!这两只耳垂,我先吃了!”说着,抓住耳垂往下硬扯,疼得唐僧失声尖叫。

那在旁指挥扛抬的狐妖见了,大喝一声:“住手!”穿山甲虽不再强撕硬扯,却也不肯松开,只是将那左右双耳紧抓不放。狐妖手指唐僧正色说道:“这唐僧乃是个毫无阳刚之气的窝囊废!若是吓破苦胆,随着血脉流遍全身,各处骨肉都将苦涩难咽,岂不白费了这番心机!吃唐僧肉乃是长生不老之计,千载难逢之喜,何必急在这短短一刻!”穿山甲虽是连连点头,却是不肯放手,扯得唐僧耳根已经裂出血珠。那为首的狼妖见了,呲牙露齿,立目横眉,扭头大喝一声:“滚!”穿山甲这才恋恋不舍地将手松开。

唐僧略略松了口气,方才想到要亮出招牌,以保性命。于是壮着胆子说道:“尔那众妖快快放开!我那大徒弟孙悟空乃是当年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玉皇大帝都惧他三分,尔等敢打我的主意,岂非找死?”

那狼妖一听,哈哈大笑说道:“那和尚且休夸口!你今被捉,正是那孙悟空的徒弟孙小空,与我等一同商议所设下的调虎离山之计,假说是有布道高僧为群妖所捉,把孙悟空骗去解救,好叫我等趁便将你捉来,吃肉喝血。”

唐僧一听,不由失声惊叫:“此话当真?”狼妖说道:“有何不真?”唐僧斥道:“那孙小空也是佛门徒孙,岂能设此毒计?!”狼妖哈哈大笑:“死到临头,你尚且不懂!不吃了你,孙悟空如何脱身回山去称齐天大圣?”

唐僧听了,连连叫苦,大骂孙小空不是东西,真罪该万死。理应将他严惩,然而孙小空却又头上没有金箍,无可奈何于他!转念一想:我今既已死到临头,也要叫你孙悟空不得安生!必要抢在我被群妖分吃之前,咒得你头开脑裂,叫你三魂出窍,六魄无存!于是,这唐僧一边被众妖抬着推推拥拥地向那妖洞走去,一边双手合十,欲念紧箍之咒。小妖们不知就里,乱哄哄嘲笑这和尚如此愚蠢,死到临头还诵经念佛!那狐妖却是深明利害,急忙将身一纵,跃至唐僧身边,伸手捂住唐僧之口。唐僧摇头挣扎,狐妖却紧捂不放,随着唐僧的挺身打滚,扛抬唐僧的群妖手忙脚乱,引发一阵急呼乱喊。

狼妖一直在后督阵,听得吵闹,不解何故,还以为狐妖要吃独食,急忙上前来拉,口中愤然叫道:“唐僧肉乃是全洞众妖所有,二弟切切不可独吞!”众妖也一拥而上,拖住狐妖,连连叫嚷:“不可独吞!不可独吞!”

狐妖气得一边捂住唐僧不敢松手,一边破口大骂:“尔等这些蠢货,只知吃肉喝血,不知大祸将至!这唐僧若是念起紧箍咒法,孙悟空被咒头疼,定知唐僧遇难,若是应声而至,我等命且不保,还吃什么唐僧肉?!”

众妖这才恍然大悟,急忙一拥而上,要去封住唐僧之口。唐僧趁着混乱,拼死用力挣扎,一个翻滚,竟然挣脱了众妖扛抬之手,扑嗵一声,掉在地上;又一轱碌爬将起来,从群妖缝中冲出,踉踉跄跄,向前逃命。哪知心慌步乱,脚下不稳,被乱石绊了个跟头,狼狐二妖一个箭步,上前将唐僧死死按住。

狼妖气极,喝叫再捆。狐妖从旁说道:“孙悟空寻找高僧不着,定然来报知唐僧。我等这般吵吵嚷嚷,岂能逃过他的火眼金睛?到了那时,悔之不及也逃之不及!莫如就在这里分吃罢了!”众妖一听,正中下怀,一阵狂呼乱叫,黑鸦鸦地蜂拥而上。有的抢上去要掰手指,有的撕开僧衣要吃肥臀,有的抓住胳膊,有的扯住大腿。狐妖抱住脑袋,说是能够吃了唐僧人脑,也就心满意足了;而狼妖则解开唐僧前襟,露出胸膛,要挖出心肝下酒。唐僧吓得浑身颤抖,拼命呼救。狼妖哪肯容他多喊,拔出尖刀,就向心窝剌入。正在唐僧闭目等死之际,只听一声大喝:“妖怪看棒!”接着一声闷响,要挖心肝的狼妖“呀”的一声惨叫,被劈头扫来的金箍棒打出三丈有余。众妖抬头一看,正是孙悟空凌空而下,手抡金箍棒,再次向群妖扫来。众妖一声惊呼,四处逃散,那穿山甲慢了一步,被金箍棒扫个正着,只打得筋断骨折,鳞甲绽开,血腥遍地。紧接着,孙小空与黑雕也从空而下,一抡金锤,打死了两个小妖,再去追打众妖时,已俱皆逃得无影无踪了。

那唐僧原以为此番遇难定死无疑,却不料危急关头突然遇救,睁眼一看,乃是孙悟空,手持金箍棒,英姿飒爽,凛凛威风,正站在面前,见唐僧尚且惊魂未定,便弯腰扶住,连声宽慰:“师父莫怕,老孙来也!”

唐僧此时方信大难已去,一挺身奋然站起。然而一见那孙小空也乘着黑雕从空而降,恰好又直接落在他的面前,即刻怒火中烧,恨得咬牙。但又不敢直接开罪小空,只是手指悟空,破口大骂:“好你个泼猴!竟敢唆使刁徒,勾结群妖,使出调虎离山之计,让那群妖来吃本僧!”

小空急忙上前劝道:“圣僧莫要误会!哪有什么调虎离山?大圣是奉命赶散那群妖怪,又送布道高僧上了大路,方才回到此处。想是那赶散的群妖因大圣救了布道高僧,转而移恨于你,抢先前来报复!”唐僧“呸”地吐了一口唾沫,恨恨骂道:“休得花言巧语!那为首的狼狐二妖早已说清了来龙去脉!正是你调虎离山,引开猴头,叫那群妖吃我,以便那猴头与你回山!如今我不与你理论,只与那猴头算帐!”

孙小空至此方才明白:这一番为师讨功的苦心妙计,倒成了师父的又一罪过!以唐三藏之狠毒,金箍咒之厉害,大圣定将惨遭劫难了!想到这里,孙小空悔断肝肠,自恨弄巧成拙,恨不得一头撞死于山石之上。再看大圣正向唐僧连连叩头。他急忙一屈双膝跪于唐僧面前,叩头触地,坦诚相告道:“圣僧切莫错怪我师,此乃是我孙小空所为!我亦并无恶意,只是为叫圣僧身临险境,感知西天路上妖魔之凶狂,省悟大圣护师之艰险,珍重师徒之情,少念紧箍之咒耳!致使圣僧受此惊恐,我之过也,要打要罚,由我一身承当,只求莫要错怪了大圣!”孙小空说罢,再次叩头触地,自请责罚。黑雕也急忙上前好言相劝,力陈小空用意之善。

哪想到那唐僧听了前因后果,非但没有理喻此中苦心,反而增生了蒙受愚弄之感。他双眉倒竖,怒目圆睁,令悟空跪在面前,切齿骂道:“都是你这泼猴,引来如此刁徒,令贫僧受此难言之辱,若不惩戒,怎正佛规!”说罢,即刻双手合掌,念起了紧箍咒法。口齿一动,法力顿显,只见那孙悟空头上金箍灵光一闪,立即向脑间勒去,将头上勒成一圈深沟;顿时,悟空双眼暴突,眼白上翻,双手抱头,连连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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