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沙僧面面相观,结结巴巴问道:“我师身在妖群,你竟趁机解咒,岂不是送了我师性命?”
孙小空咬牙切齿,恨恨言道:“似这等蛇蝎心肠,早就该葬身于群妖之腹!可叹我家大圣此番再次救他,反再次遭他以咒相残!”
孙悟空这时也已从疼痛昏迷之中苏醒过来,朦胧中听清了前因后果,一怒之下,忍痛跃起,上前扯住小空,厉声责问:“好你个孙小空,原来是你暗中制造事端!我且问你:你为何擅解定身咒法,陷我师于险地?”
小空毫不畏惧,朗声答道:“那秃驴枉担师尊之名,尽行蛇蝎之事!你降妖捉怪,保他西行,他却以功为过,动不动就将你咒得死去活来!他既然有本事咒死徒弟,为何不让他面对妖怪一显神通?”
悟空恨声更厉,手指小空切齿骂道:“你如此胆大妄为,岂非陷我于千古不义?!”
小空不慌不忙,恨恨言道:“你对他早已仁至义尽!今日秃驴受惩,乃是罪有应得,大圣理应心中大快!”
唐僧此时惊慌已过,见有悟空在前,便再壮胆气,恨恨骂道:“小小妖猴,如此无礼!我佛门法规岂能容此犯上作乱之徒?”
小空冷冷笑道:“小爷乃是菩提门派,非汝佛门弟子,你即便不容于我,也只怕你没有这等本事!”
唐僧为人刁钻,早有主意在心,便也冷冷笑道:“我惩治不得你这毛猴,却可处罚那孙悟空!我今且叫他代你受过,先责他个纵徒行凶之罪!”说罢,那唐僧双手合十,面向悟空,念起咒来。才一开念,孙悟空立即双手抱头,叫痛不止。八戒沙僧急来劝阻,唐僧哪肯放过,连连合掌再念,只疼得悟空双手抱头在地上打滚,口中哀哀求饶:“师父莫念!师父莫念!疼杀老孙了!疼杀老孙了!”
沙僧与悟空素来友善,深怕悟空再吃大亏,急忙将小空往唐僧面前推去:“还不快去跪拜求饶,难道要叫他咒死大圣不成?”小空一边急欲挣脱沙僧,一边咬牙切齿道:“要我向他求饶?你且看他如何向我求饶!”八戒在旁听了,不由哈哈大笑:“叫他向你求饶?岂不是空口胡说!”话没说完,就见那孙悟空已在唐僧毒咒之下惨叫一声,昏死过去。黑雕一边连忙上前救护悟空,一边大叫小空:“快快以其人之道,去治其人之身,此时不咒,更待何时!”
孙小空早已狠咬牙根,猛力一挣,从沙僧手中脱身而出,只见他圆瞪双眼,左手掐诀,右手当胸,嘴唇狠狠抿着念起咒来。只念上一句,就见那唐僧“啊”的一声尖叫,停止了念咒,把一张嘴咧得老大老大。八戒沙僧吓了一跳,不知唐僧为何如此,急忙起身近前观看,只见那唐僧的嘴越张越大,眉越皱越紧,一会儿缩肩躬背,浑身打颤;一会儿又咬紧门牙,满脸流汗;紧接着,又是“啊”的一声怪叫,抱头翻滚,众人听去,那已不是尖叫,而是惨叫了。
八戒沙僧急忙弯腰扶起,俯脸问道:“师父,你为何如此?”
那唐僧并不回答,只是双手抱头,凄惨叫道:“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八戒忙问:“师父,是哪里疼得如此厉害?”
唐僧摘下金莲佛帽,露出光溜溜的秃头,十指紧紧抠着那条横额而过,并在后脑上系了个梅花扣结的金红细绳,断断续续地说道:“头疼!头疼!这个金绳勒得头疼!”
八戒沙僧这才明白,这个天外飞来的金箍已开始在唐僧头上作怪了!沙僧忙问:“这么说,你头上也象大师兄一样,戴上紧箍咒了?”
唐僧疼得脸色惨白,冷汗如雨,嘴唇哆嗦,浑身发抖,以手指着头上金绳,咬牙答道:“正是!正是!这,这个,这个金绳,怕也是一个紧箍咒!”
因此时唐僧已经自顾不暇,停止了念咒,孙悟空也慢慢从极痛之中苏醒过来,然因其受咒太久,余痛未消,仍在缓缓呻吟。八戒沙僧听见悟空有了声音,已是从昏死之中醒来之状,急忙回头高叫:“师兄快来!师兄快来!师父不好了!”
那悟空一听“师父不好”,不顾自己头上余痛,急忙翻身跳起,向唐僧奔了过去。见沙僧八戒正扶着师父呼救,而唐僧则佛帽落地,两手抱头,呲牙咧嘴地惨叫不止。悟空便强忍头疼,俯身问道:“师父,你疼在何处?因何而起?”八戒用手指点着唐僧头上紧紧箍着的金红细绳说道:“就是这个绳箍,把师父箍得头疼难忍!”悟空一听此语,心中顿时明白,这乃是孙小空开始整治唐僧了!不由失声叫道:“糟了!糟了!怕是被他念起了紧箍咒了!”
唐僧听了,心中犯疑,不由接口问道:“紧箍之咒,如来佛祖只传于我,还有何人会念?”
一语未落,就听孙小空在旁应声答道:“自然有人会念!”
唐僧闻声一惊,急忙扭头问道:“何人会念?”
孙小空提高声音,以手自指,一字一顿地答道:“是我会念!就是你小爷孙小空会念!今日小爷我特来念咒,叫你也尝一尝紧箍咒的滋味!”
唐僧一听此言,如同五雷轰顶,忍痛扭头,定睛一看,果见孙小空抖着一身黄中透红的金毛,瞪着黑眉罩目的圆眼,咬牙切齿,站在对面。唐僧心中有些相信,但仍是端着架子恐吓道:“贫僧乃是西天佛祖如来驾前嫡亲弟子金禅子转世,奉大唐皇帝御旨,专程取经,普渡世人。尔竟敢擅作妖法,为我戴上紧箍,暗中咒我,该当何罪?”
孙小空看那唐僧已到此时,尚且还自亮招牌,仗势吓人,不由破口骂道:“你这秃驴!我师父孙大圣跋山涉水,斩妖除怪,尽心竭力保你取经,你不知感恩戴德,反倒动不动就念你那紧箍毒咒折磨于他,似这等蛇蝎心肠,讲什么慈悲为怀,说什么普济世人!”
唐僧仗着有悟空、八戒与沙僧在前,便也壮着胆子破口骂道:“你竟敢擅作妖法,欺师蔑祖!岂不知佛法无边?我定将奏知佛祖,叫尔身遭恶报!”
孙小空见他仍然装大,愈加怒不可遏,破口骂道:“尔那如来秃驴,历来作恶多端!剿我全山,捉我师父,我正要报此刻骨深仇!可惜今日他不在此地,既是你倚仗他的邪法为非作歹,我就先叫你替他尝一尝我的厉害!”
那唐僧甚是恶毒,说了一声“先下手为强”,便抢在小空之前念动了紧箍咒语,一下子咒得悟空双手抱头,满地翻滚。这一来,更激起了小空的报仇之心,他当即咬牙切齿,念起了依据三星秘法自行创立的紧箍咒法。
列位看官不知,孙小空的紧箍咒法与唐僧的紧箍咒法完全不同。唐僧的咒法乃是“金、紧、禁”,其含意无非是以金箍为器,以勒紧为力,以禁止受咒人的反抗为意。而孙小空的金箍咒乃是“劲、晋、进”,其含意乃是:“劲”者,力度超凡也;“晋”者,不断加力也;“进”者,深入头颅也。因而此咒法力大大甚于唐僧之咒。孙小空见唐僧抢先念咒,更是怒火中烧,咬牙切齿,掐诀狠念。果然是一咒即灵,孙小空口齿一动,唐僧就一声惨叫,向后跌倒。孙小空想起了大圣多次被咒之惨,怒火填胸,决心一惩为快。他不管八戒沙僧如何叩头求止,一味念个不停,把他的紧箍咒从“劲”字开始,一直念到“晋”字,又一直念到“进”字!
那唐僧初时还强忍自家疼痛,狠狠念动咒语,咒得悟空抱头翻滚;不一会就不顾念咒,只顾惨叫,夹杂着一句半句的怒骂;到后来也变得头脚相扣,如同环形,满地翻滚,一个跟头又一个跟头地滚动,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再后来,已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凄厉长嚎。这时,唐僧一个跟头,一个翻滚,恰好从一个小小斜坡滚到孙小空脚下。
小空不由想起了唐僧连续几脚踢得孙悟空满地乱滚的恶毒举动,猛然间恨火喷涌,他用力飞起一脚,把唐僧踢得一连几个翻滚,滚到了八戒脚下。八戒见状,与沙僧各操兵刃,直向小空扑来。小空一个闪身,跳上黑雕后背,一边起在空中,一边加紧念咒。为报复八戒沙僧的反抗,孙小空咬牙切齿,把那“劲、晋、进”三重咒法反复连续念诵,疼得唐僧哀号连声,翻滚不停,咬破了舌头,跌破了额角,脸上血迹斑斑,一边向坐在黑雕背上飞在空中念咒不止的孙小空叩头下拜,一边嘶声哀告:“小爷饶命!小爷饶命!贫僧不敢了!贫僧再也不敢了!”
孙小空想起悟空被咒之苦,越发不肯停歇,只顾念将下去,疼得唐僧一个跟头栽到草丛之中,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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