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那唐僧已经苏醒过来,见三个徒弟俱为自己求情,也急忙爬上前去,向小空双膝跪倒,口称:“小爷在上,贫僧实是不会退箍之法,若是小爷定要相逼,就叫悟空与你一起回山去吧!”
小空冷冷笑道:“我岂能如此回山,等着那如来秃驴坐在西天念咒箍死我家大圣?既是唯有如来退得此箍,我倒要看那如来肯不肯亲自前来!”说着,一把抓过唐僧,向下一墩,命他面朝西南,跪在地上,向西天大骂:“如来秃驴!快来给你大圣爷爷退箍!”唐僧哆哆嗦嗦,不敢违抗,面朝西南,然而虽是双膝跪下,却是死活不肯开骂。孙小空怒喝一声:“你若不骂,我可要再念紧箍咒了!”唐僧被迫无奈,急忙转身向着悟空扑嗵跪下:“悟空贤徒,那西天佛祖,如何骂得?”
悟空急忙扶起唐僧,怒斥小空道:“事应适可而止,切不可矫枉过正!我谅圣僧此后决不会再念咒于我,你亦尽可放心,速与黑雕回去守山护洞,切勿在此再惹事端!”八戒沙僧也一再从旁劝解,力保此后绝不允唐僧再念紧箍咒法。
小空被悟空一劝再劝,只得收了逼迫唐僧大骂如来的念头,然而却万般不肯返回花果山。他向唐僧高声说道:“我今来此,就为退箍!一日不退,我就一日不回!我自今日起就要跟定大圣,一路同行,寸步不舍,直到西天!不唯要保定大圣不再被咒蒙辱,还要向那如来秃驴的佛头上试一试我的咒法,让他尝一尝紧箍的滋味,在那如来头上,为大圣讨回公道!”
八戒闻言大喜过望,连声赞同:“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有了小空同行,就可给拦路的众多妖怪头上戴箍,尽情念咒了!”
唐僧听了,却心中暗暗叫苦,不敢明言阻止,嘴上却暗藏威慑道:“小空与我等同去西天,面见佛祖,强令佛祖给悟空退箍,当然最好不过了!那如来佛法无边,也好把我头上的紧箍一并退下!”
小空岂能不知这弦外之音,愤然说道:“我就是要去会一会如来秃驴,看他到底有多大本事!”悟空在旁,急忙斥骂:“小空不得胡言乱语!快与黑雕起程回山!”说着,一边催黑雕驮起小空快走,一边令八戒牵过白龙马,催促唐僧速速起程,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唐僧以为这场风波似乎就要过去,不由松了一口长气,又摆出为师之尊,说了一声:“上路!”话音一落,师徒四人一齐站起。仍是孙悟空在前探路,沙和尚挑担断后,猪八戒又象往常一样,将白龙马牵到了唐僧面前。唐僧左脚认镫,双手扳鞍,右腿一抬,跨上马背,策马前行。孙小空却一声不吭,立于原地,冷眼旁观。唐僧见小空并未相跟,心存侥幸,恨不得一时远离小空,一再催促八戒加快脚步,白龙马四蹄得得,渐行渐远。
没想到刚刚转过山角,前面又顺风飘来一股妖气,白龙马又一个劲地打起了响鼻,昂首长嘶,不肯前行。八戒说道:“莫不是前面又有了妖怪?”沙僧道:“定是方才那群小妖不肯散去,如今又来骚扰。”唐僧一听,又害起怕来,眼望着前边密林说道:“悟空啊,前边若是真有妖怪,怕是又有一场麻烦。你再前去看看,最好是先把妖怪赶散,我等再过此山!”悟空答应一声,手持金箍棒,就要向前探路,孙小空却坐着黑雕,追到马前,高叫一声:“大圣且慢!”唐僧回首忙问:“小空可有吩咐?”
孙小空一跃落至唐僧身旁,突然发问:“你等四人,是谁为师?”
唐僧不敢怠慢,急忙答道:“当然是贫僧为师啊!”
小空眉头一皱,脱口便道:“普天之下,能者为师。既然你敢为师尊,自然法力高强;斩妖降怪,也自应由你前去,把那拦路群妖或是打死,或是活捉,也让三个徒弟跟你学点本事,这才是为师的本分!”说到这里,孙小空不由分说,在白龙马背上打了一锤,怒喝一声:“快去!”
白龙马不敢怠慢,一声长嘶,驮着唐僧向那妖风渐起之处撒蹄跑去。唐僧骑在马上,身不由已,眼看着黑风妖雾越来越近,情知再往前跑必是送死无疑,急中生智,耍了一个滑头,假装坐鞍不牢,向旁一滚,偏离鞍桥,一个跟头,栽下马来。悟空、八戒与沙僧原本就跟在后面,这时急忙上前扶起。悟空气得怒目圆睁,一边扶着唐僧,一边责骂小空:“你如此胡作非为,尊师之礼何在?”小空冷冷一笑,朗声答道:“能者为师,天经地义!他既是身为师尊,理当降妖在前!肯让师父大显神通,也是你等为徒的尊师之礼!若非如此,岂不屈了他这为师之材?”
孙小空一边说着,一边左手掐诀,右手当胸,又要念动紧箍咒语,催逼唐僧前去捉妖,唐僧吓得心惊胆战,“扑嗵”一声给小空跪下,苦苦哀求:“小爷莫逼!小爷莫逼!我实是未有捉妖之能,实是枉为师尊!万望宽恕于我!”
悟空一把推开小空厉声喝道:“不得难为我师,待我前去捉妖便了!”说罢将身一纵,一个跟斗云起在空中,向那妖风起处落去。猪八戒也手提钉耙,驾起云头,紧紧相跟。那群小妖见悟空八戒气势汹汹而来,早已吓得一哄而散。二人不再追赶,回来禀报唐僧,说是妖怪俱已逃散,可以上路前行了。
猪八戒牵过马来,唐僧扳鞍踏镫,正要翻身上马,孙小空冲上前去,一把扯住,用力一拽,将唐僧拉下马来。他一摆头上金冠雉尾,一抖浑身大红披风,圆睁二目,厉声喝道:“你一不能降妖捉妖,二不能传咒授法,如何敢居师尊之位,又如何敢享乘马之尊?!”
唐僧吓得浑身颤抖,不敢言声。悟空奋力拉开小空,厉声斥道:“一度欺师,已成大罪,尔竟敢屡屡行此无礼之事?!”
小空目视大圣,侃侃而言道:“并非小空无礼,实乃因是非颠倒忒甚!你等四人,就是把道理说到天上去,也应是法力高强者为师,法力低下者为徒!”小空又用手一指唐僧:“兀那秃驴,我来问你,你是自认为师,还是自认为徒?”唐僧嘴唇颤抖,俯首垂眉,不敢言声。小空又说道:“你若是自认为师,就应当降妖捉怪,首当其冲,还要向三个徒弟传咒授法。你自我掂量,有无此等为师之能?”
唐僧实出无奈,只得含羞忍恨,乖乖言道:“我无力降妖,无术传咒,实实不敢为师,情愿屈身为徒!”
小空道:“如若情愿为徒,就要牵马坠镫,讨饭化斋,挑担背物,给为师的当奴作仆。你可愿意?”孙悟空在旁连连拦挡,孙小空却只管训斥相逼。唐僧几番迟疑,情知违拗不得,只得说道:“贫僧情愿为徒。”
小空寸步不让,再番紧逼说道:“若是情愿为徒,就要向本领高强者跪行三拜九叩拜师大礼,对天发誓,情愿与他为徒!”说到这里,愈发声色俱厉:“我今命你,立即向齐天大圣躬行拜师之礼,敢说半个不字,我的紧箍咒法叫你头开脑裂,上不得西天!”说罢,双手用力,将唐僧推至悟空面前,厉声喝道:“汝师在上,快快跪拜!”唐僧虽是满心不愿,但又实实不敢违拗,只得含羞忍泪,向悟空下跪。
孙悟空岂敢容他跪下,急忙抢前一步,双手将唐僧用力扶起,扭头向小空怒道:“你如此欺师蔑祖,叫我如何立身于世!我不若先除了你这个以下犯上的孽障!”说着,举起金箍棒就向小空兜头打去,只听得一声响亮,一道红光闪过,孙小空已无影无踪;与此同时,就听得空中一阵哈哈大笑,紧接着,传来一阵念咒之声。悟空与八戒、沙僧抬头一看,只见那孙小空象一团红色火球一般,坐于黑雕后背之上,依然是左手掐诀,右手当胸,正在念着紧箍咒法。悟空正要去追,却听得身后唐僧惨叫一声,双手抱头,撅腚朝天,浑身颤抖,口中连连哀叫:“痛杀我也!小爷饶命!小爷饶命!我情愿拜师为徒了!我情愿拜师为徒了!”唐僧一边说着,一边爬至悟空面前,倒身便拜,慌得悟空急忙双手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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