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山水二

换源:

  上庐山,我们还是坐车的,顺着蜿蜒的山道,今日天阴无阳,得见雾笼青山,我兴致极好,下车在这云雾之间漫步许久,忆安陪着我也走了许久,庐山风光名不虚传,又有云雾添香,行至一处山崖,其景更是引我伫足长望,只见那白雾蒸腾遮蔽着山崖下的一切,一大片一大片似与天接,那雾浓厚如云似能托人,恍惚间叫人想迈出一步踏云登天,两侧青山早已隐约,如此云遮雾碍,更惹人怜,怎能挪眼。

 我只觉美的失语,恨不能有物将这一刻长留,惜月也裹着斗篷来到崖边,陈先生与周管事亦自另一辆车中下来,如此宏伟景色想来谁都不愿错过。

 再不舍,总要走,马儿一声低鸣,似将众人自梦中唤醒,陈先生偏头对我说,他见我走了许久,让我回车中休息,我亦知是离去的时候,回到车中,任车夫驾驭着徐徐往上。

 庐山有镇名“牯岭”,只是我们未入其中,是在镇外二三里处的一座瓦房,青竹结篱围院,根根纤茎装点,只是不见花开篱墙。石桌一方长凳几个,似已在此多年,惜月推开瓦房的木门,我与忆安随之走进,木桌木椅配白墙,两块藏青色的土布隔出两间卧房,自然是惜月和忆安挤一间。我一人独享一间,可惜的是,那天夜里我咳得格外厉害,忆安裹斗篷挑开布帘,揉着惺忪睡眼过来问我要不要喝水,我欲作答,一开口却只有咳喘声与滴落的泪花。忆安未再多言,拿过桌上的水壶,转身走了出去,我也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稍稍支身靠起。

少时,忆安捧了热水进来,还眯着双眼,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一边抱怨我大半夜不让人睡觉,一边将热水递到我手中。

 “开水小心点,往里边躺点。”她说完解开身上的斗篷,扔到我盖着的被褥上,脱下绣鞋钻到我身边,应是山路漫长,走累了吧。

 翌日的庐山落了一场寒雨,叫本就清冷的山林又添寒意,我披着狐裘将一方丝帕放在一旁木几上倒了杯热水,坐回火盆边。忆安还缩在被窝里。我本以为她没看见,谁知她忽然翻坐起来,冲我眨眨眼:“糖糖,你是不是咳血了。”

 我轻嗯一声,屋中一时寂静,只有那雨落房瓦,雨敲窗棂,她好像也发现了,纵然知晓也什么都做不了。

 陈先生将今早的汤药端进,他也看到了丝绢中的鲜血,问我可还有不适?我想了想,只觉得有些疲惫再便是冷了。

 他握了握我的手,他的手是暖的,而我的手即使坐在火盆边端着热水也依旧冰凉,“昨夜睡得可好?”

 回想起昨夜,我无奈一叹:“不知是什么时候,咳醒了。”

 “丑时。”声音自被中传来有些呜呜,我偏头只见忆安已是连脑袋都不露的蜷成了个春卷。

 “山中湿寒,昨日起大雾,今日又下了雨,夜里阴盛是会咳得厉害些,我昨夜已经给你换了药方,你再喝一日,看看今夜如何,至于咳血也不必忧心,我再给你添一味白芨,一味生藕节。我请周管事买了羊肉,午时你喝些羊肉汤。”

 他一面说一面找来干布折叠着垫在药碗底下,坐在我身边,将手中汤药递给我。我喝着药听他言。

还记得初时他给我用的黄芪汤,次又改用麦门冬汤,后来用四君子汤加味,有时一日四剂,有时一日三剂,有时一日两剂。如今他又换了药方,我想到了什么,忽然觉得很形象:“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打仗呢。”

 我本无意,他却点头赞成,深以为然:“说的倒也不错。给你打点热水烫烫手足吧”

 木桶中,水色浓深,一捆艾草沉浮其中。我身披狐裘坐在床边,那水足将我膝下淹没,他又用布封住桶口,直将我全身都烫出了几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