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侧身躺下,喘了几口气。巨大的石柱直耸云霄,天空的颜色像腐烂的杏子。地面看起来像凝固在半途的冷灰色熔岩,上面布满了金属露头。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化学气味。远处隐约可见人形物体,在低矮的雾气中忽隐忽现,动作僵硬。
“不,不,我低声说。滑倒已经够糟了。有人居住的地方更糟糕。我必须站起来,离开。躲起来。
我挣扎着跪在地上,头都晕了。我紧闭双眼,把血吐在岩石上,然后
一瞬间,我又回到了图书馆,鼻血和痰液流到了地毯上。
我眨了眨眼睛,回到了石头世界。
这是新的体验。
有那么一瞬间,我燃起了一线希望,以为自己能够像从噩梦中醒来一样,让自己摆脱困境。我闭上眼睛,用沾满鲜血的手捂住耳朵,集中精神,祈祷着这一切都不是真的,都是我幻想出来的,我的精神分裂症想要杀死我。
“没有比家更好的地方了,没有比家更好的地方了,我一遍又一遍地低声念叨着。
嘿,萝西就是这么做的。
我睁开眼睛,看到石柱和雾气,几乎要因为失败而哭泣。这时,一个疯狂的想法突然出现在我脑海中。我抓住左手,试图辨认出安磊分形图留下的微弱痕迹。我需要写字的东西。我的包就在图书馆的地板上,就在我旁边,但我在这里无法触及它。
但我可以,真的。因为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我花了宝贵的时间在坚硬的岩石上乱抓,试图摸到我的包,用手捂住擦伤的手,用袖子擦鼻血。化学雾气渗入我的衣服,冰冷而潮湿,雾气中的形状越来越近,每走一步,就越不像人。
没有包。没有东西可以触摸。
我缩得更小,做了我能想到的唯一一件事:用指尖沾了沾从鼻子里流出的血,试图勾勒出安磊的轮廓。我的手指太宽,血太滑,手抖得太厉害。我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呜咽。如果我不能使用安慰剂,那它还有什么用?
没有出路,没有退路。为什么我会在图书馆看到那一幕?只是为了折磨我吗?一定有办法的。
我想,一定有什么机制可以控制这一切。
想法错了。
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眼睛”课程中的一段片段,它从我的潜意识深处浮现,因为我迫切地想要逃离。一个扭曲的、无法解开的数学难题像一只握紧的拳头一样抓住了我的思维。我突然感到头痛欲裂,呕吐在石板上。我吐口水、抱怨、哭泣,声音吸引了雾中的生物,它们鼓鼓的脑袋抽搐着,发出呼呼的声音。
出来吧,现实表面上的方程式。
我干呕着,努力保持直立,视野的边缘逐渐模糊,黑暗逐渐逼近。
方程式完成了。我脑中像有烧红的白炽剃刀在刺痛。我眼前一黑。
脸颊下是坚硬的地面,然后什么都没有了。在黑暗中滑行。至少我是脸朝下昏过去的。不能被自己的呕吐物呛到。
然后,我感觉到一只手。
在介于梦境与现实、现实与精神分裂幻觉之间的非空间里,有人握住了我的手。这只手又小又湿,突然急切地抓住了我的手。
这只手紧紧抓住我的手,痛得我手指发麻。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至少是几根手指,一截残肢或半只手——惊慌地抓住我的手腕,用力抵抗某种鞭打、撕裂的力量,试图将我们分开。
别放手!
我听不见也看不见,但我能感觉到骨子里的恳求:求求你别放手!
我不够坚强。我试图伸出援手,但梦把我们拉远了,我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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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希?……嘿,丛希?该起床了……你还在呼吸,对吗?是的。”
我猛然惊醒,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眯起眼睛,努力适应光线,挣扎着从像流沙一样不断吞噬我的东西中爬起来,结果发现那只是垫子。我咳嗽、喘息,心脏跳得飞快。
有人轻轻抓住我的双肩,让我重新躺下。
“嘿,嘿,放松,放松,一个声音温柔地响起。
视线逐渐清晰,安磊的脸映入眼帘,她眉头紧蹙,一脸担忧。我发现了扶手,发现自己半躺在宽大的扶手椅上。
“什么——”
“嘿,丛希,深呼吸,深呼吸。你没事,真的没事。深呼吸一会儿,什么都别想。深呼吸就好。”
安磊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节奏。这很有效,我照着她的呼吸节奏做,心跳也慢慢平缓下来。她向我点头鼓励,微笑着看着我。她是我这几天见过的最美好的事物。
在她的身后是堆满书籍的书架,以及中世纪形而上学房间柔和的阴影。我左右看了看,发现其他扶手椅都空着,突然想到冯依琳可能也在这里,不禁感到恐惧。
“只有我们,丛希。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
“好吧,好吧。”
我感到精疲力竭,脑袋里像塞满了棉花。我用袖子擦脸,结果发现上面沾满了半干的血迹。我的手被擦伤和割伤,隐隐作痛。
安磊蹲在我面前,我们视线平齐。丛希,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大忙。我得去个地方,五分钟就回来,你能在这里等我吗?别试图站起来,别乱跑,就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回来。”
我用尽全身力气瞪着她。我不是小孩子了。”
“是的,但你显然也不太对劲。如果我去拿水和毛巾帮你清理,我得确保你不会站起来又摔倒。”
“……好吧,我……是的。谢谢你。抱歉。”
安磊站起来,出乎我意料的是,她抚摸着我的头发。你保证?”
“保证吗?”
“是的,保证你不会跑掉?”
“我觉得这没有必要……好吧,我保证。”
安磊信守承诺。她离开不到五分钟就回来了,还带了一瓶水和纸巾,但短暂的离开让我有时间恢复和思考,有时间将困惑转化为怀疑。我是怎么从图书馆搬到这里来的?我忍不住注意到她离开时锁上了门,回来时又扔了门闩把我们锁在里面。
这是安磊第二次帮我清理呕吐物,她的耐心和温柔丝毫不亚于第一次。这让我非常喜欢她的方式,但这对我不利。我觉得自己很可怜,很需要帮助。她坐在椅子上,帮我擦脸,在我擦鼻子下的粘稠血迹时揉我的背,递给我水,让我漱口,洗掉嘴里的呕吐物味道。她脱下皮夹克,我发现自己裸露的前臂非常引人注目,直到她拿出一瓶抗菌洗手液,我揉搓着擦伤的手掌时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安磊歪着头,看着我左手的手背。啊,洗掉了。我想这就能解释发生的事情了?”
“嗯,我想是的……”
沉默中,不安感越来越强烈。我本该感到的尴尬在数日的羞辱和安磊本人日益增长的恐惧面前变得无足轻重。
我还能怎样?
“给你,抱歉。“我把一团血迹斑斑的纸巾递给她。安磊微笑着用指尖轻轻摸了摸我的头,然后起身把纸巾扔进了垃圾桶。看到她的背影,我的喉咙突然紧缩,脱口而出:”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对吗?你发现我昏倒在图书馆里。”
安磊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似乎才意识到我有多疯狂,然后笑了。拜托,丛希,相信我。如果我在图书馆发现你昏迷不醒,我会叫救护车。见鬼,我愿意为任何地方昏迷的人这么做,除了酗酒后采取的恢复姿势。”
“那我还能怎么到这里来?”
安磊对我的语气挑了挑眉毛,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你知道吗,我觉得我可以背你。你个子很小。但是穿过校园,爬上柳屋的所有楼梯?不让别人看到?不,不可能。”
“那你——你肯定做过。没有其他办法。我喉咙里的疙瘩越来越大。必须有个解释。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做个测试,证明这一点。我会公主抱你上下楼梯,直到你受够了为止。“安磊露出那种让我双腿发软的微笑。她像健美运动员一样弯曲手臂——安磊身材苗条但肌肉结实,脱掉外套后,她的身材确实很好。”你想参观一下枪展吗?”
我摇了摇头,不得不转移视线。脸开始发红。
“对不起,我……对不起。”
“嘿,没关系,别担心。看,我正想问你同样的问题呢。安磊坐在一张空着的扶手椅上——不是冯依琳的,那张椅子明显地被一对整齐折叠的毯子占据着。
“什么?”
“你怎么进来的?”
我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
“门是锁着的,“安磊说,”今天早上是我亲自锁上的,我来的时候你正睡在那把椅子上。除非你……离开之前复制了一把钥匙,否则你是如何进入这间锁着的房间的。或者,你以前是名出色的猫贼和保险箱窃贼,这真是太酷了。你会开锁吗?”
“我……我不知道,没有。它一定是没锁的。我曾有过一段经历,一个——“我皱起眉头,突然停住,想起了那只残缺的手。”等一下,冯依琳可能让我进去,然后离开了。”
“她今天不在校园里,安磊立刻说道。她的肯定让我吃了一惊。
“你怎么这么肯定?”
安磊露出腼腆的笑容。即使我们吵架时,我也总能知道她在哪里。她今天整天都在家。”
“哦,对。说得有道理。”
我陷入了沉默。安磊微笑着等待着,嘴角还挂着一点鬼魅般的微笑。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她看我的眼神让我有些不安。也许我只是个容易上当的人,是她喜欢的类型。我叹了口气,放弃了。很难信任你。对不起。”
“是很难信任任何人?还是我特别难信任?”
我尽可能地瞪了她一眼。特别是你。”
“为什么这么说?”
她说的时没有一丝防备,也没有“你怎么敢不相信我”的语气,只是出于好奇。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表演。
我指着墙边的书柜,一排排晦涩难懂的书名、新时代异教徒作家的作品以及拉丁文和希腊文的胡言乱语。桌上的旧书不见了,还有一沓笔记和那只小羊雕像。我强迫自己坐直了身体,为自己辩解。
“你真的相信这些东西,对吗?冯依琳也是这样认为的。”
“什么,那些书吗?“安磊看着书,惊讶地张大了嘴。”那些书大多是行为艺术、大众市场平装书,还有一些重印的黑暗时代幻想小说,是修士们为了消遣而写的。我想,在修道院里,除了一大堆花花公子,生活一定很无聊。”
“但你之前说的那些,听起来……”
“你觉得冯依琳会把真东西放在外面这么显眼吗?安磊咧嘴一笑。
“那我就没猜错。你确实相信一些超自然的胡言乱语。”
“丛希,这房间一直锁着。你没有钥匙。你有一个滑脱,对吗?你这么称呼它?请告诉我我没猜错,因为我非常非常关心你——关心你的状况。”
“这并不意味着我莫名其妙地传送到了这里,“我比预想的更严厉地说,”是的,我——我在图书馆里滑倒了,然后昏了过去——或者我以为昏了过去,但显然我是在梦游。一种神游状态,不管怎么说。
我话锋一转,感觉刚才的爆发很糟糕,但安磊只是点点头示意我继续。我揉了揉擦伤的手掌,慢慢说道
“有时,在滑行之后,我会在一个不同的地方醒来,因为我失去了时间,我四处走动,身体自动导航,我不知道。所以我一定是离开了图书馆,走到这里,门恰好没锁。这没什么超自然的东西。”
安磊瞥了一眼被毯子遮住的窗户。尽管天气不好,但今天校园里还是人山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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