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恩慌忙回忆：“没有啊，我，我怎么会去偷别人东西，我借了的东西也都是当天还的。”
居父也不相信自己的孩子能干出这种事，但是解签人的话还是在他耳边不散：“令郎顽劣，拿了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致使一家出了血光之灾，因果报应，此劫，躲不过。”
居父指着居恩，手控制不住的颤抖：“你害了别人一家！你还说没有，你给我仔细想清楚了！想不清楚就别出柴房！”
话毕，气愤离开还不忘锁门，留居恩在柴房回想他造的业。
“前天拿的小李家的筷子？我洗完送回去了啊。”
“……上个月借先生的书？他还活着啊……”
“……张嫂家的糕点……给钱了。”
“……想不起来啊！”居恩趴在地上，下意识抬手一拍地，牵扯到背后的伤，疼得龇牙咧嘴，“嘶……该不会是吴兄，不对不对，他探亲去了。”
“咕——”
居恩脸贴地面，抱怨道：“真的是不给我留吃的——”
十指扣在地面，身子左右抬起摩擦，一点一点往角落里爬，“幸好关的次数多了，在墙根藏了吃的。”
千辛万苦爬到墙根，居恩掀开砖，挖了几下，快了，马上就有吃的了——
“啊！”居恩直起上身，整个后背疼得又趴下，“啊！都被老鼠吃了！”
“好歹给我留点啊！”
“不然我吃你吗！”居恩提着老鼠尾巴骂道。
老鼠吱吱乱叫，居恩无法，放它跑了，认命长叹一口气，咸鱼一般看着它跑走，虽然过了视线范围就看不见了。
居恩埋头苦想，就是想不出来，“啊——爹啊——你们到底给我求了个什么签啊？倒是告诉我一声啊……”
夜半三更，柴房门锁轻响，居恩麻木看去，双目放光。
“娘！”
居母端着饭菜进来，给居恩看了看背上的伤，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居母忍不住流泪：“你爹也太狠了，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居恩安慰居母：“没事的娘，我是男子，皮糙肉厚的，不妨事，一点也不疼！”
居母瞅他一眼，手突然用力按压伤痕，“啊！”居恩疼得大叫一声。
“还说不疼，都是肉，哪里能不疼。”
居恩挠挠头，“娘，今天那个到底是个什么签啊？我想了一天也没想出来我有什么东西没还。”
“你造了业，这是因果报应，你要还给人家的，而且是血光之灾，躲不掉的，娘现在见你一面少一面，都不知道上哪儿哭了。”居母擦擦眼泪。
“娘，别哭，都是孩儿不好，让娘伤心了。”居恩想抱抱居母，无奈现在直不起来身只能作罢。
“没事的娘，既然是我惹的祸我来承担是应该的，你和爹别生气也别伤心。”居恩忍住隐约颤抖的声音，想不出来什么词安慰居母，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劝她别哭别伤心。
好不容易把居母安慰回去，这才有心思吃饭，吃了几口，几滴泪水滚进饭菜里，居恩迅速擦干，迅速吃完，埋头趴在双臂里，闷不做声，只是肩膀会时不时耸动几下。
天色透露出一丝朦胧的光亮，恍恍惚惚让人捉摸不透。
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居恩猛地回头，紧接着愣住。
少女也愣住了，怎么会被他发现？
居恩有些惊奇的看着少女，“咦？我娘刚刚怎么忘记锁门了？姑娘你怎会跟到我家，还来找我？吃过了吗？你怎么还是不穿鞋？来来来，我这里还有些糕点，好吃，尝尝！”
少女被一连串问题砸晕了，歪歪脑袋，走到居恩旁边蹲下，目光落在居恩的背上。
居母走之前给居恩上了药，居恩想透气凉快些，就没让盖上衣服，此刻大大咧咧的一大片肌肤露在少女眼皮子底下，实在是有伤风气。
居恩耳根通红：“姑娘，尝尝这个桂花糕，可好吃了！”
少女端详眼前的糕点，狐疑地看居恩，想让她吃饱下手痛快一点吗？
扬手要打落那盘糕点，余光看到居恩眼角泛红，鼻子也是，可怜兮兮的，动作迟疑不定，缓缓落下，拿起一块一口吞了下去。
有点噎。
居恩张口呆住，“不……不噎？”
少女点头，指了指茶杯，又指自己摆摆手。
“你不噎，茶杯，你不需要？”居恩翻译出来觉得不可思议，竖起大拇指要夸少女厉害，少女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她就知道，这男子就是想噎死他，为了保住自己一条命，不安好心。
居恩挨了一巴掌才正确理解少女的意思：噎，茶杯给我，才不噎。
居恩委屈的把茶杯递给少女，少女连喝两杯才解腻。
抹了抹嘴，亮出背后的匕首抵在居恩脖子上，冷声问：“把东西还回来。”
“啊！姑娘你怎么会有匕首！你是来杀我的吗？！杀手！救命！我和你无冤无仇！救我——什么？还给你？”居恩鬼哭狼嚎间好像听见了什么救命的东西，瞬间安静，直视少女双眸：“姑……姑娘，你说还你什么东西？”
“还装！”匕首用力，“就是你拿走的还问我！”
“别！姑娘冷静！冷静！我真的不记得了，你同我讲讲它长什么样，我拿了我就一定会还你，我发誓！”
少女眼眸微眯，居恩：“即使不是我拿的，我也会帮姑娘找回来！有违誓言天打雷劈！”
少女信了几分，依旧举着匕首，“灵力。”
“啊？”
“你拿了我们的灵力。”
“什么？灵力？那不是神妖……”居恩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目光一寸一寸移到门上，门关的好好的，他也清楚的记得居母走时是落了锁的。
那现在，她是怎么进来的！
居恩手心冒汗，强装镇定：“你不是人？”
少女：“当然不是。”
“！”居恩脸上一滴冷汗下来，他不敢擦，任由汗水滑落，滴落在匕首上，少女脸色一变，收回匕首，眼神中藏不住的嫌恶，撩起一片衣摆割下，擦匕首。
居恩有些不好意思，擦了脸上的汗，“姑娘，你同我讲那灵力长什么样子，我给你仔细回想一下。”
少女看居恩的眼神多了嫌恶，离他远远的，“石头，浑身通透。”
“石头？路边的石头？”居恩感慨，他居然会因为一块不起眼的石头遭到血光之灾。
匕首贴近，危险意味渗透居恩脑袋上，他连忙改口：“灵力，不不，灵石！”
九竹脸色好了点，居恩看九竹一副容貌，被迷了心，不顾自身处境，问了姓名。
“姑娘，你姓甚名谁？我这样一直叫着也不太……”
“……九竹。”
“九竹，好名字。”
“你快点想。”
“哦哦好。”
石头……一块石头，晶体通透的石头……
“哎呀！我想起来了！”居恩一拍大手。
九竹匕首压上居恩，“快说！”
“别别别！姑娘！我说，还请留我一条小命！”居恩求饶。
“就这样，说！”
“……我记得那个石头很漂亮，形状也很独特，而且，它是不是在一汪清泉里的？”
九竹眼睛一亮，激动得手上不自觉用力，居恩感受到刀刃滑进皮肉，睁大眼睛，“姑娘别激动！我要死了！”
九竹压下心中激动，拿开匕首，示意居恩继续。
居恩心中无奈，他此刻不能动，就跟案板上的鱼肉一模一样！
“我当时看它好看，又是在清泉里，所以就拿了，我也没想到拿了它，那汪泉水也没了，我觉得是个新奇玩意儿就拿回来玩……谁知道……半路上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最后一句居恩念的含糊不清，九竹问：“你说什么？”
居恩破罐子破摔：“半路上被我弄丢了！”
“唰！”
匕首刺进地板砖，锋利的刀刃离居恩的眼睛只差毫厘距离。
居恩吓傻了。
只听九竹威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找不到我让你去见阎王！”
居恩咽了咽口水，说话小心翼翼，生怕触碰到了刀刃：“知……知道了……”
天色大亮，九竹撬了门锁拖着不能动弹的居恩去找居父居母。
居恩跪在地上，“爹，娘，我好像就是没还这位姑娘的东西……现在我要去帮她找回来，临行前希望能给我口饭吃，我好饿啊！”
居父居母一早被一手持匕首，一手拖他家儿子的九竹叫醒，原本被吓了一大跳，现在听见她就是自己儿子的因果，心中瞬间五味杂陈。
居母慈母心肠，看九竹一个小姑娘家，家里只剩一个人，还是因为自己的儿子，一个女儿家，千辛万苦找到凶手，路上的艰辛居母都不敢想。
心中觉得对不起九竹，不知道安慰什么好，只能多做些女儿家爱吃的东西，让二人路上带着。
居父则是痛斥居恩，给这么一个柔弱女子家带来多大的打击！只剩孤零零一个人，还要背负报仇的责任，她一个姑娘家要经受多大的折磨！
居恩跪在地上委屈，偷偷看一眼被上座的九竹，她哪里柔弱了！而且她也不是人啊！
这话不能说，说了要让居父居母担心的。和一只妖在一起，随时会丢了性命。不能让他们担惊受怕的。
九竹手上一暖，心惊，刚要亮出匕首，视线里出现了居母的慈祥笑容。
居母拉着九竹的手，家里长家里短的，说着九竹许久未曾听过的长辈关心，虽然有些地方她和凡人不一样。
九竹垂下眼睑，决定看在居母的面上，事成之后留居恩一条命。
居恩背着一大包吃的，跟在九竹身后。
先是在家里翻来覆去折腾一圈，没有。周围找了一圈，没有。
居恩挠头：“我们去石头原来的地方开始找吧。”
九竹点头同意。
九竹原来的竹林是凡人口头相传几代的闹鬼的地方。
平日里成年男子都要避让三分，谁知道数月前，居恩和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竟敢勇闯这里。
先是被周围阴森的环境吓了一跳，让一帮小伙儿心里发毛。
不过不多时就让居恩发现了好玩儿的——竹林深处的一汪清泉。
泉底还有一块隐约闪光的宝贝，居恩不顾众人阻拦，下去捞了上来，是一块晶体通透的石头，在阳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与此同时，周围凡人勘察不到的灵气迅速消失，霎时间，整个竹林无风摇晃起来，沙沙声像是在威慑。
一帮小伙子慌了，连忙跑出竹林，竹林在他们背后沙沙声越来越大，仿佛要用声音对这帮凡人千刀万剐！
那块灵石是九竹一族灵力的来源，被居恩据为己有后，仅靠一点残余的灵气根本无法生存。
它们都是低下的族群，只有靠灵石的灵气修炼上万年才能化为人形。
于是，全族上下齐心将自己的全部修为渡给九竹，让其得以化形并寻回灵石。
很快全族进入休眠，变回真正有生老的竹子，而九竹靠着吸收残余灵气又修炼了一段时日才勉强化形。
化形后，九竹直奔寺庙，在庙外拜了拜才去往溪边，初体会溪水流动，不成想，和居恩撞了个正面，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功夫！
再次回到这里，居恩免不了心里有几分愧疚，一路上不敢多说话。
居恩想在竹林里找一遍，九竹白他一眼：“要是灵石还在林里，灵气怎么可能消散。”
居恩讪讪收回手：“也是，也是。”
居恩脸色一变：“不对啊，刚刚来的路上，就是当初我离开的那条路，一模一样的路线，那为什么刚刚看不到呢？难道不是掉在了路上？”
话音刚落，一道寒光闪过，冰冷的匕首刀刃再一次贴在了居恩的脖子上，九竹冷声：“你若是敢耍我，我要你碎尸万段。”
居恩陪笑，“不要着急，我想想……想想……”
他当时干了什么？
他们一起进了竹林，他发现了一汪清泉，还看到了泉底那块灵石，他要下去拿，一帮人拦住他，吴兄还拿母亲压他，他没理，脱了外衫就下去了。
上来之后，把灵石在其他人面前展示了一圈，最后据为己有。
在场所有人都对这块灵石很感兴趣，但看居恩把它据为己有了，只好作罢。
然后就是竹林莫名其妙的晃动起来，发出瘆人的沙沙声，再然后就是他们都跑了，跑出好远，大家都累的在原地休息，当时手上还拿着灵石……
如果不是掉在了哪里，那……会是谁拿走了呢？
居恩努力回想众人的脸色神情，直到这时才迟缓的反应过来，当时一直背后发毛，想当然的以为是被身后的竹林给吓到了，现在仔细想想，那分明是不知道是谁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或者说是手上的灵石！
当时是谁跑在他身后呢？
小李……张哥……还是……吴兄！
对！当时就是吴兄在他背后，在他收起灵石后目光还直勾勾盯着，似乎想透过布料看清它。
连逃跑都落在他身后，明明以往这种情况都是吴兄跑在最前面。
“吴！天！”居恩咬牙切齿。
刀刃用力：“想起来了？”
居恩收好表情陪笑，“别这样，太危险了，我小命危险。对，我想起来了，可能是我一个朋友，但是他现在探亲去了。”
九竹：“在哪儿？”
“哎？你们妖怪是不是会飞？快快，在十里地外的河边小村庄！”
九竹脸上出现了为难，“你太重了，飞不了。”
“啊？难得有机会飞一次！”
九竹实在为难，只好领着居恩飞一小段路，然后走一会儿，再飞一会儿，再走一会儿，如此反复。
九竹落地，将居恩摔在一边，自己坐在地上大喘气。
居恩精神抖擞：“哎呀！飞的感觉真好！”
九竹擦汗喝水不想说话，气还没喘匀，居恩屁颠屁颠凑过来，给她捏捏肩，捶捶背，嘘寒问暖：“怎么样，还可以吗？休息好了吗？可以继续飞了吗？”
九竹偏头不看他，省得心烦。
居恩还不自知，笑嘻嘻道：“你们妖怪是不是都会飞啊？我可不可以学飞啊？”
九竹：“你又没有灵力，又没有修为，学不会。”
居恩：“那我怎么学灵力？”
九竹转回来，上下打量居恩：“下辈子。”
“啊？”
九竹站起来，弯腰扯居恩衣领，一抬手又要飞，居恩在半空中缓冲下辈子才能学会飞的打击。
夜半三更，居恩领着九竹偷偷摸摸溜进村，居恩小心谨慎，走几步不是躲在墙后就是树后，九竹忍无可忍揪着他的衣领光明正大的走路上。
居恩一脸茫然，“我们要小心一点，不然会惹人怀疑的！”
九竹站定，指了空荡荡的路，只有远处打更人的声音隐约传来：“周围没有人，你那样更惹人怀疑好不好。你是不是在拖延时间！”
居恩：“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那就赶紧找到吴天！”
“是是是！”
好不容易找到吴天家，居恩站在墙根下，看了一眼九竹，九竹也看了一眼他，居恩从九竹的眼神里看出来什么，九竹不顾居恩的反抗，把他扔进院子里，自己飞进去。
居恩躺在地上疼得翻来覆去，九竹略过他直奔屋里，居恩不装了，赶紧拦住，压低声音：“你要干什么？”
“杀了拿回灵石。”
“不不不！不行的，我们悄悄进去，拿回灵石就可以了，杀了吴兄也不至于……”
居恩见九竹眼神阴沉，心中慌乱，却见九竹一笑：“你还是个烂好人，不说别的，他偷了你的东西，你想的却是偷回来。不要忘了，你也是偷了我的东西的其中之一，我没杀你就不错了，现在还敢替别人求情。”
九竹不再看居恩，直直进了屋里。
床榻上被子紧紧裹着，九竹先是翻箱倒柜寻了一番，就在翻找最后一个柜子时，九竹迟缓地察觉不对劲，缓缓回头直勾勾看着床上的一团被子。
靠近了才发现，被子在轻微颤抖。
九竹匕首在手，高举对准床头刺下去，快准狠，电光火石间，九竹被一道金光打飞，后背狠狠撞到墙上，九竹嘴角溢出鲜血，双目泛红死瞪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