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梅的自行车铃铛在胡同口叮铃作响时,何雨辰正弯腰往竹筐里码最后一摞煤球。
他鼻尖沁着汗珠,指尖被冻得发红,煤渣蹭过粗布手套,留下一道道黑痕。
冬日的风卷着细雪往领口钻,像一根根银针顺着脖子往里戳。
他哈出的白雾刚飘起来,就被风撕成碎片,化作一缕缕游离的寒气。
雨辰哥!
声音清凌凌的,像屋檐下结的冰棱,轻轻一碰就能碎成几截。
那声音撞进耳膜,让他心头一震。
何雨辰直起腰,见林晓梅把自行车往槐树上一靠,蓝布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截被冻得泛红的手腕。
她走过来时,脚下积雪咯吱作响,空气中浮着淡淡的松木香。
她指了指他脚边的煤球筐:我帮你搬进屋吧,这筐得有五十斤,你一个人搬容易闪着腰。
何雨辰的手指在筐沿上蜷了蜷,掌心传来粗糙的触感,还有一丝未散去的煤灰味。
原主记忆里那些帮忙突然涌上来——秦淮茹说帮我搭把手搬蜂窝煤,结果转头就把他攒的粮票顺走半袋;贾张氏说帮我看会儿孙子,转头就骂他白吃何家饭的赔钱货。
他后退半步,煤球筐在地上蹭出刺啦声,像是指甲刮过铁皮桶般刺耳。
林晓梅的手悬在半空顿了顿,睫毛上沾着细雪,像落了层白霜。
她没缩回手,反而弯腰抄起筐底:我在东北插队时,扛过一百斤的麻袋呢。竹筐离了地,她的肩微微下沉,发梢扫过泛红的耳尖,您别嫌我添乱就行。
何雨辰喉结动了动,喉咙有些干涩。
他看着她冻得发红的指尖陷进竹筐缝隙,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忽然想起今早她送来的账本——边角被翻得毛糙,每一页都用铅笔标了进货价和损耗率,字迹工整得像是刻上去的。
“我...”他刚要开口,院门口传来傻柱的大嗓门。
雨辰!傻柱系着蓝布围裙冲过来,手里还攥着把切肉刀,刀面上沾着零星的肉末,随着动作甩出几点油星子。刘师傅说新到的猪肘子得趁热拆骨,你...哎?他这才看见林晓梅,刀把子往腰上一磕,晓梅妹子也在呢?
林晓梅笑着把煤球筐放到屋檐下,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掌心蹭过粗布,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何哥忙,我帮个手。
傻柱扭头瞪何雨辰:人家姑娘好意,你这脸拉得跟长白山似的?他伸手拍弟弟后背,力道大得何雨辰往前踉跄半步,咱院儿里可好久没见这么实心眼的丫头了!
何雨辰摸了摸被拍疼的地方,低头盯着自己沾着煤渣的鞋尖:哥,你忘了去年?
许大茂说帮我修煤炉,转头就往街道办告我私藏煤票。他声音低下来,还有...秦淮茹说帮我收晒的被子,结果把我攒的布票顺走给她儿子做新衣裳。
傻柱的手慢慢垂下去。
他望着林晓梅的背影——她正踮脚把最后一筐煤球码齐,发辫在脑后晃啊晃的,像根会动的红绸子。行吧。他挠了挠后颈,声音软下来,你心里有数就行。
林晓梅拍了拍手上的煤灰,从车筐里掏出个花布包:这是我从东北带的红果干,泡水喝暖身子。她把布包往何雨辰手里一塞,布料温热,带着一丝阳光晒过的味道。
转身推自行车,车铃在雪地里脆生生响了两声,明儿我来教你认进货单,别躲啊!
何雨辰捏着布包站在原地,布包里的红果干隔着布料硌得手心发痒。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像块小铜铃轻轻晃了晃:【检测到善意帮助,双倍返还激活。
当前悔悟值210,返还比例2.5倍】。
他愣了愣,低头看向刚码好的煤球——原本十筐的煤堆,不知何时变成了二十筐。
最顶上那一筐还压着张纸条,字迹清秀得像春天抽的新芽:听说煤厂今天到货,多买了些,算我借你的。
何雨辰把纸条翻过来掉过去看了三遍,指腹蹭过借字上的墨痕,墨迹略湿,似乎刚刚写完不久。
窗台上的煤炉轰地蹿起火苗,映得纸条边缘发暖。
傍晚时分,院门口的老槐树下聚了堆人。
赖婶裹着灰棉袍蹲在墙根,手里捏着个搪瓷缸子,见何雨辰拎着菜篮路过,故意提高嗓门:你们说那林丫头图啥?
放着国营饭店的铁饭碗不端,天天往卤味摊跑。她眯眼笑出满脸褶子,莫不是瞧上咱雨辰手里那俩钱儿了?
几个端着饭碗的邻居哄笑起来,笑声中混杂着锅铲敲击铁锅的声音,还有远处厨房飘来的炒菜香。
王大爷夹着一筷子炸酱面接话:要说也是,咱雨辰现在可是有店面的主儿
老嫂子说话可得积德。骆大爷拄着拐棍从人群里挤出来,白胡子上沾着饭粒,我昨儿见晓梅丫头帮着擦玻璃,手都冻裂了也没喊一声苦。他冲何雨辰使眼色,年轻人处对象,讲究个将心比心。
何雨辰攥着菜篮的手指松了松。
他望着赖婶脸上那点得意的笑,突然想起早上她来帮忙看摊时,偷偷往自己兜里塞了俩卤蛋——当时他没拆穿,只当是系统说的小恶。
现在想来,有些人的坏是刻在骨头里的,有些人...
深夜,何雨辰趴在窗台上看雪。
新砌的砖墙上落了层薄雪,像撒了把白糖,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微光。
风卷着雪粒子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响,像是谁在窗外轻轻叩门。
他摸出兜里的红果干,放在嘴边哈了哈气,酸溜溜的甜涌进喉咙,舌尖微微发颤。
或许...他对着玻璃窗上的冰花轻声说,这一次,我可以试着信一回。
话音刚落,院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踢到了石墩。
何雨辰扒着窗户往外看,只看见雪地里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直通向院门口的老槐树。
风卷着雪粒子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响。
何雨辰摸过床头的煤铲,手心里全是汗,掌心贴着冰冷的金属,心跳如鼓。
他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风声——这脚印,不像是林晓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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