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换源:

  “今朝若是同桂雪,来世也算共白头。”

旗王府邸,一名身穿青绿长袍,头戴小冠的男子迈步走进闲庭,同时说道,“韩兄,今日的联句,不如就以桂花与雪为题,文字为枪,唇舌为剑,我定叫你们输得片甲不留。”

在他身侧,与他同行的另一名身着貂裘,脚蹬乌皮靴的官人笑着说道:“柳逸朝不会像上次那样,不出三句便接不上,硬赖着散伙吧?”

官人话音落下,柳逸朝一捻手中折扇,“啪”的一声将它打开,装模作样地在眼前挥了一挥,说道:“韩兄,这话可就说错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更何况我这堂堂书香门第、左丞相之子——柳逸朝。”

“说你几句你还骄傲上了,”跟在两人身侧,一身武将打扮的曲蒙河笑着打趣道,“韩兄,你看柳兄的孔雀尾羽,再不压着,就都翘上天了。”

柳逸朝竖起手指微微摇晃,说道,“错错错,曲兄有所不知,柳某在上次比赛中失了面子,这些天潜心苦读,势必要在今日找回前些天丢掉的面子。”

说着,他忽然话锋一转,转身挑衅道:“韩谦凯,曲蒙河,今日——我柳逸朝便要向你们下战帖,最先接不上之人,便要将一壶桑酒全部喝尽。”

韩谦凯和曲蒙河相互对视一眼,随后韩谦凯笑着说道:“好,那便依你,只是,如果这次输了,可不要去找你家丞相大人哭鼻子。”

“我柳逸朝是那等不堪之人吗?”两人身前,柳逸朝三步并作两步,登上桂树旁的台阶,坐在乌堂内的木椅上,朝着身后两人招手说道,“韩兄,曲兄快来,今日,我们就决一雌雄……”

“柳公子还真是潇洒自如,”闲庭的假山石后,一名叫做碧桃的婢女停下手中正在扫除积雪的动作,轻声说道,“如此这般风流倜傥,不知哪家小姐能嫁与他为妻,锦衣玉食双宿双飞,岂不整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也亏得是你敢想,”在她身旁,另一名婢女用肩膀撞了她一下,同时压着声音,说道,“还美目盼兮,你是在做春梦吧,柳公子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我看——你就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

“你不也仰慕着曲公子吗,”碧桃不服气地嘟囔道,“痴人说梦的怎么就我一个了。”

“嘘,杨姑姑来了。”

在另一名婢女的小声提醒下,假山后很快就恢复了沉寂。

在管事姑姑的监管下,每个婢女都低头忙着自己手中的活计,没有人再多有言语。

楚淮安跟在一名婢女身后,两人怀里都抱着沉重的花盆,步履微微有些踉跄地向着屋外走去。

“注意点,”屋门口那,杨姑姑压着声呵斥道,“这花都是主子精心挑选的,要是有个好歹,你们这些贱命全填进去都不够。”

楚淮安身前的婢女连忙应声说“是”,抱着花盆从台阶上走下。

见此情形,楚淮安做出副恭谦的模样,垂下眼眸,跟在婢女的身后,向着闲庭的乌堂走去。

翠绿的枝叶在她眼前轻晃,烧过釉的青瓷花盆随着她的步伐而微微有些下滑,所以她连忙用力将它托高,抱在怀里。

可就在她调整姿势的时候,忽然试到脚下有人绊住了她的脚。

事发突然,楚淮安未来得及闪避。

青瓷花盆脱手而出,落在地上,“砰”地裂开。

楚淮安踉跄一步,身形猛地下坠,向地面倒去。

她的双手撑住地面,刚想要直起身来,却试到一股大力按住她的肩膀,将她刚要抬起的膝盖重重压回地面。

紧接着,杨姑姑那压着声的“贱婢”,便随着一道清脆的巴掌声,落在了她的脸上。

楚淮安被打得歪斜了头,梳理整齐的双髻也因这极大的力度变得有些散乱。

碎发落在她红肿的右边脸颊上,紧接着迎来的,却是左侧的另一巴掌。

“那边发生了什么?”

乌堂之中,正在饮酒作诗的柳逸朝循声望去,正看见一穿着藕色夹袄的女子,被人按着跪在雪地之上。

“教训婢女而已,柳兄也会在意这些小事?”柳逸朝身侧——韩谦凯声音慵懒地说道,“柳兄要真想知道,问过婢女不就知道了。”

说着,韩谦凯抬起了手,微微一晃,示意一旁婢女过来。

“奴婢见过韩公子,”小丫鬟欠身行礼,向着韩谦凯道,“不知韩公子有何吩咐。”

“那边正在受罚之人为谁,”乌堂木椅之上,韩谦凯双靴悬空搁于栏上,一副漫不经心模样问道,“她又为何受罚?”

小丫鬟顺着韩谦凯目光看去,面上多出一丝犹豫,随后说道:“回韩公子的话,那受罚之人是昨日入府的淮奴,因打碎柳公子送爷的青釉瓷器,而受到处罚。”

“瓷器,我怎么不记得我送过李兄瓷器?”柳逸朝虽还在迷糊,可厮混官场多年的韩谦凯可是这里面的老油条了。

他沉吟片刻,随后说道:“据我所知,摄政王府昨日明面上入府的奴婢,可就只有前朝公主一人……”

“前朝公主?”在听到韩谦凯的言外之意之后,柳逸朝像是突然产生了兴趣,朝着那小丫鬟说道,“可是那名为楚淮安的明玄亡国公主吗?”

在听到小丫鬟“奴婢不知”的答复后,柳逸朝便向身侧韩谦凯、曲蒙河道:“韩兄,曲兄,我曾听闻,前朝明玄公主不仅容貌倾城,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哦,”韩谦凯上调尾音道,“那依柳兄之意,又该如何?”

“不如将那位淮奴请来,与我们共行酒令,”言及此处,柳逸朝手中扇子一捻,忽地展开,道,“既是我送与李兄之物,改日我再命人补上一个就好。”

言罢,他袖袍一挥,示意身侧丫鬟,快快去将他的意思,转达给正在教训婢女的管事杨姑姑。

“是。”身前小丫鬟再次行礼,随后躬身退下,然后穿过小院,来到杨姑姑身边。

“姑姑,”小丫鬟压着声音道,“柳公子,韩公子命婢子带淮奴前去乌堂陪酒。”

“公子们说是要淮奴与他们一同——行酒令。”

“姑姑,要带她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