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蓁潜在水中,隐约可以听到苻闻年同那送茶水过来的宫人对话。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苻闻年一向狠戾而话不多,这会儿却像是突然开了话匣子,拉着那宫人说了好一大通。
就在沈蓁差点憋不住气,要晕厥过去的时候。
苻闻年总算说够了,肯放走了那宫人。
确认脚步声已经远去。
沈蓁立刻从水中探出头来,仰头,朝着新鲜的空气,大吸了一口。
苻闻年端着茶杯睨她:“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
沈蓁没搭理他,背对着起身。
“呵。”
苻闻年上下打量她:“屁股才刚好,脚又伤到了,小哑巴,你怎就生得这般娇气?”
沈蓁脸一红。
心说,这还不都是拜你所赐!
她偷偷瞪了一眼苻闻年大敞的长腿,想要从上面跨过去,去拿一旁的干净浴巾。
却不料,脚下打滑,身子一个趔趄,就要摔回那温泉池中。
苻闻年顺手一拉。
沈蓁一个回身,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
苻闻年抖了抖眉毛。
沈蓁脸上发烫,立刻起身。
苻闻年冷哼:“你把咱家的画坐坏了。”
-
是么……
沈蓁顺着苻闻年的视线,朝着他大腿上望过去。
她从温泉池中起身的时候,他正在欣赏他的画作;她脚底打滑,被他一拉、坐倒在了他的大腿上,也结结实实地坐在了他左手间拿着的那幅画上。
湿漉漉的身子,水珠未净。
一屁股上去,直接就将那画给晕湿了。
等等,那画……不对劲。
居然是那幅,苻闻年画得她跪趴在床上,发间和臀间还各添了一朵海棠的画!
原来,这画并没有被他拿去挂在城墙上供众人观赏。
但是,他也不该变态的,随时随地就拿出来看啊!
沈蓁两眼一黑,忽然觉得,要是刚才直接摔进水里,好像也是个挺不错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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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自然是不能要了。
苻闻年连连摇头叹息:“可惜,实在是可惜。”
他将画扔在一边:“只好叫人拿去扔了。”
沈蓁怕这画被旁人看去,立刻拿起来,卷进包袱中。
她快速擦净身子,换上衣服。
刚要去套鞋袜,苻闻年先她一步,叫她坐在石墩上,手掌将她那只崴了的脚抬起,放在膝盖上。
沈蓁羞赧地想要把脚缩回。
苻闻年看她一眼,而后手掌用力,时轻时重地在她的脚部揉捏起来。
摁到青肿的部位时,她疼得皱眉咧嘴,抓着石墩两边的手,指关节颤抖泛白。
“要是咱家不给你揉,这处儿过不了明天就会肿起来,肿得跟小孩拳头似的大小,日后也消不下去,别说套鞋袜,连走路,也要成个问题。”
沈蓁没想到,崴个脚也会这么严重。
苻闻年说完,抬头看向她,她吓得立刻连连点头。
他又是一声冷哼,取了药,均匀地给她敷在脚上。
做完这一切,苻闻年起身,一遍遍用净水冲手。
沈蓁已经套好鞋袜,准备回去。
苻闻年掀唇:“急着回去同人睡通铺?”
“……”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阉人嘴里,也别祈求能说出好话。
“你睡着了会踢被褥。”
“……”
“入睡前,穿得严实些,莫要被那起夜的阉人看了去。”
“……”
沈蓁心说,我谢谢您。
“也莫要把那些阉人当成是咱家,抱住胳膊就不肯……”
这回,沈蓁懒得听他把话说完,径自离开了温泉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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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开始,长明山一片歌舞升平。
沈蓁没有资格入内,倒得了个空闲,撑着灯,装是巡夜,缓行一里来路,在一方池塘前停步。
夜深露重,没一会儿,天又落起小雨。
几株残荷隐匿在浓重的夜色中,断梗残枝,依风摇曳,生出几分凄凉之意。
沈蓁心里正想着事。
一尾泛着烟青色鳞光的鱼儿从水中跃起,落到她面前的石阶上。
肚皮翻起,甩着尾巴直扑棱。
沈蓁撑着灯,弯腰,用掌心朝着那鱼儿的身子往池中轻轻一推。
“扑通”一声,那鱼儿得了水,一眨眼,便隐没在荷梗间。
“谁在那里!?”
不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喊叫。
沈蓁手一颤,灯盏掉入池中。
她站起身。
刚才朝她喊的那名太监,连同他边上的三人,已经快步跑到了她的跟前。
“哟,咱家倒是谁呢!”
为首的太监叫严朝。
张边还活着的时候,他多得张边照拂,才得以进都知监做事。
前几日,张边惨死,宫中皆传,沈蓁与这事脱不了干系。
眼下,月黑风高,周围又有众多参天古树遮挡。她只身一人,正是替张边报仇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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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蓁无处可逃。
严朝命人上前,抬脚踹她的膝盖,迫使她跪倒在石阶上。
一人掀了她的帽子,攥着她的头发,使劲摁进水里。
带着残梗腐烂臭味的水扑面而来,凉彻肌骨。
另一人去撕扯她的衣裳,想从她的身上,搜出点值钱的物件来。
沈蓁惧怕自己的女儿身被识破,用尽全身力气挣扎。
“严公公,好像有银票!”
“拿来!”
沈蓁瞳孔圆瞪。
那可不是银票!
但,已经落入了严朝的手中。
他打开一看。
这哪是银票,分明是一张果体美人的写照画!
那画中的女子,未着寸缕,以一种极其羞耻的姿势跪趴在床榻之上。
虽然被水浸湿,那半露的侧脸几近模糊。
但依旧能感觉得出来,那女子必是生得花容月貌,身材姣好。
宛若天仙下凡。
任凭是他看了,也难免心猿不定,意马四驰。
“大胆!”
严朝心中大喜。
没想到,他一下就抓住了沈蓁的把柄。
瞧这画上女子的非凡容貌,必定是某位宫里的娘娘。
这小子,胆子如此之大,竟敢与娘娘私通,还画出这般下流引乱的东西,随意带在身上。
难怪张边下场凄惨。
原来,背后是有某位娘娘在替其撑腰。
若是把这画交给皇上,都不用他张边亲自动手,就能将沈蓁轻松铲除。
指不定,还能升职涨俸禄呢。
严朝已经迫不及待:“把他压走,同咱家去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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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通!
“严公公,不好了,他,他跳下去啦!”
严朝脸色一变。
“你们都是死人嘛!那还不快下去,把人捞上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