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双人竞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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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属笔尖在答题卡上划过最后一道横线时,江逾听见走廊尽头的挂钟敲了三下。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布满公式的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电竞地图里交错的草丛阴影。他甩了甩发酸的手腕,指尖还残留着黑色水笔的油墨味——这味道本该属于深夜训练室的键盘,此刻却和数学试卷的油墨混在一起,刺鼻得让人心慌。

“江逾!还不交卷?监考老师瞪你半天了!”后排传来电竞社成员赵磊的压低嗓音,他的校服袖口还沾着昨天训练时蹭到的机油。江逾抬头,看见讲台上的老教师正转着钢笔,表盘上的秒针正无情地迈向三点十五分——市赛签到截止时间。

他几乎是扯着答题卡塞进信封的。走出考场时,英语听力的磁带还在播放,女生标准的发音念着“完形填空B选项”,而他满脑子都是沈砚之昨晚发来的战术笔记:“蓝色方红BUFF刷新时间1分30秒,注意反野路线。”书包带子勒得肩膀生疼,里面除了文具还塞着备用的电竞鼠标,滚轮在跑动中硌着后背,像个急促的心跳。

校门口的共享单车只剩最后一辆橙色的。江逾跨上去时,链条发出吱呀的抗议,如同他此刻濒临崩溃的神经。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电竞社群里的消息刷屏:“逾神到哪了?”“裁判在查身份证了!”“林茵说看到沈学姐往赛场去了……”

林茵的名字让他心头一跳。昨天文学社的“心跳监测”事件后,沈砚之就没再回复他的消息。他知道她期中考试要保年级第一,也知道今天的市赛对他意味着什么——省队教练说过,这是最后一次考察他的机会。可当车轮碾过减速带,书包里的鼠标线突然缠住了什么,掏出来才发现是半块没吃完的黑巧克力,包装上印着沈砚之常买的那个瑞士牌子。

赛场入口的电子屏正在倒计时:00:07:42。江逾把单车往栏杆上一甩,鞋带在跑动中松开也顾不上系。检票口的工作人员拦住他时,他正手忙脚乱地掏身份证,却摸出了沈砚之上周塞给他的数学错题本,扉页用荧光笔写着“考试必过”,旁边画了个笨拙的笑脸。

“姓名?”裁判的声音毫无温度。

“江逾。”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汗水顺着额角滴在裁判的记录表上,晕开了“迟到”两个字。

刚冲进选手通道,就听见解说员激昂的声音透过音响传来:“……现在蓝方陷入劣势,打野位已经阵亡两次!这会不会是本届市赛最大的冷门?”江逾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看见替补席上赵磊冲他拼命挥手,队服后背的“JY”字样被汗水浸得发暗。

“你可算来了!”赵磊把他的外设包砸过来,“沈学姐……”

“别说了,快上场!”江逾扯开书包拉链,手指却在摸到鼠标时顿住了——鼠标垫上贴着张便利贴,是沈砚之的字迹:“用这套符文,我算过胜率68.3%。”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王冠。

他几乎是踉跄着站上比赛席的。戴上耳机的瞬间,嘈杂的场馆声响被隔绝,只剩下队友急促的报点声:“中路线权丢了!”“红BUFF要被反了!”江逾深吸一口气,指尖在键盘上悬停,突然想起沈砚之在图书馆电脑室教他的那个公式:“经济差=补刀数×20 防御塔镀层×160 ……”

屏幕上,他操控的英雄正蹲在龙坑草丛。敌方打野的惩戒已经交过,龙坑里的暗影主宰正发出低沉的咆哮。计时器显示还有17秒刷新,而敌方中单的闪现还有28秒冷却。这些数字在他脑海里自动排列组合,像极了沈砚之帮他整理的月考知识点思维导图。

“江逾!你在干嘛?开龙啊!”队长的吼声穿透耳机。

他没有动。眼睛盯着小地图,计算着敌方辅助的插眼时间。突然,观众席某个角落爆发出一阵骚动,解说员的声音也带上了惊讶:“哦?看台上好像有位特别的观众!”

江逾下意识地抬头。透过场馆上方的显示屏,他看见观众席的第十排,沈砚之正站在那里。她还穿着文学社的白色衬衫,领口系得一丝不苟,手里却举着个巨大的应援牌——粉色的卡纸上用马克笔写着“男朋友最棒”,每个字都歪歪扭扭,边缘还贴着闪亮的星星贴纸,和她平时严谨的笔记风格截然不同。阳光从侧面照在她脸上,连她耳尖泛起的红晕都看得清清楚楚,手里的牌子因为紧张而微微晃动,像一面小小的旗帜。

那一刻,场馆里的喧嚣、队友的呼喊、裁判的哨声,全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江逾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耳机里的游戏音效还要清晰。他想起昨天在文学社活动室,她红着眼眶说“好”的那个瞬间,想起她塞给他的错题本里夹着的那张省赛门票,想起她每次假装路过电竞社时,手里总会拿着本和数学相关的书。

“江逾!!”

队友的怒吼拉回他的思绪。屏幕上,敌方打野已经摸进龙坑。江逾嘴角突然扬起一个弧度。他操控的英雄猛地交出闪现,不是抢龙,而是精准地落在敌方中单的脸上。键盘敲击声密集如鼓点,Q技能接平A,E技能拉开距离,大招在龙坑边缘炸开——这是沈砚之昨晚熬夜帮他优化的连招顺序,她说这样能最大化暴击伤害。

“漂亮!这波开团太关键了!”解说员的声音尖利起来,“蓝方完成一波一换三!主宰被收下!经济差瞬间拉平!”

场馆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江逾没有看计分板,眼睛始终盯着观众席。沈砚之已经坐下了,应援牌放在腿上,双手捂着嘴,肩膀微微起伏。但他知道,她在笑——就像他每次解出难题时,她在旁边悄悄弯起的嘴角。

比赛的节奏彻底被逆转。江逾的操作像开了挂,每一次gank(抓人)都精准地计算着敌方技能CD,每一次团战都能找到最刁钻的切入角度。当基地水晶爆炸的特效在屏幕上绽放,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鼠标线缠在手腕上,像条温暖的锁链。

后台采访时,记者问他获胜的关键是什么。江逾对着镜头,目光越过人群,准确地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沈砚之正被几个女生围着,手里的应援牌被藏到了身后,脸上是惯常的清冷表情,但耳垂的红色却怎么也藏不住。

“关键啊……”江逾笑了,举起手腕上的鼠标线,“大概是有人给我开了‘必胜’外挂吧。”

观众席传来善意的哄笑。沈砚之听见了,猛地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后又迅速低下头,手指紧张地绞着应援牌的边角。阳光透过场馆的玻璃穹顶,在她发顶镀上一层金边,像极了游戏里英雄获得胜利时的荣耀光效。

走出赛场时,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江逾故意放慢脚步,等沈砚之追上来。她手里还攥着那个应援牌,星星贴纸在余晖里闪着光。

“你怎么来了?”他假装随意地问,眼睛却盯着她泛红的耳尖。

“路过。”沈砚之的声音很轻,“看你快迟到了,顺便……送个东西。”她把应援牌递过来,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迅速收回,“算了,太幼稚了。”

江逾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她的皮肤很凉,还带着考场里空调的寒意。“不幼稚。”他认真地说,“很厉害。”

沈砚之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江逾从书包里掏出那块没吃完的黑巧克力,包装上还留着她指尖的温度。“这个……过期了吗?”

她看着巧克力,又看看他,突然笑了。夕阳的光落在她睫毛上,像撒了一把碎钻。“笨蛋,”她接过巧克力,指尖触碰到他的,“巧克力怎么会过期。”

远处传来电竞社成员的呼喊:“逾神!庆功宴走了!”赵磊他们正簇拥着奖杯走来,队服上的“JY”在夕阳下格外醒目。

江逾没动。他看着沈砚之,她手里的应援牌不小心晃了一下,“男朋友最棒”几个字在余晖里晃出温暖的光晕。

“一起去吗?”他问。

沈砚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衬衫,又看了看他沾着草屑的队服,点了点头。风吹过赛场外的梧桐树,叶子沙沙作响,像在为这场跨越考场和赛场的双人竞赛,奏响胜利的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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