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沨指尖灵力流转,迅速在狭小的轿厢内布下隔绝阵法。
孙若曦在孙姑娘的怀抱里睡得香甜,小脸恬静。轿内只有车轮碾过石板的单调声响。
“林镇岳邀你去城主府,为何执意带着我们?”孙姑娘轻轻拍抚着女儿的后背,声音清冷,仿佛随口一问,目光落在辰沨脸上。
“苏府已不再安全。”辰沨压低声音,“我已让寒江,联络父亲旧部,暗中购置一处僻静院落。今日之后,我们不再回苏家!”
“哦?”孙姑娘微微颔首,对这个决定似乎并不意外。她沉默片刻,忽然抬起头,目光带着一丝探究:“那所谓的‘秘境秘钥’……当真存在?”
辰沨缓缓摇头:“子虚乌有。不过是为拖延辰烈与苏明烛卸磨杀驴的缓兵之计罢了。”
“倒是能再为我们争取些喘息之机……”孙姑娘话未说完。
“孙姑娘!”辰沨突然沉声打断,眼神变得无比郑重。他并指如剑,指尖萦绕着玄奥古朴的气息,毫无预兆地、轻轻点在了她光洁的眉心!
刹那间,一股宏大、晦涩、仿佛蕴含天地至理的信息洪流,裹挟着古老的道韵,直接涌入孙姑娘的识海!
玄功八九,大道之门。
阴抱阳魄,阳含阴魂。
周天轮转,炁化元神。
形随念动,万法归真!
“这是……?!”孙姑娘娇躯剧震,面纱下的双眸骤然睁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这心法……其深奥浩瀚,远超她平生所学!
“八九玄功。”辰沨收回手指,脸上露出一个带着深切关怀与嘱托的复杂笑容,“活下去!一定……要活着,等我!”
孙姑娘别过头去,肩头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清冷的眸子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鼻尖发酸。万千心绪,最终只化作心底一声凄楚的叹息:
对不起……辰沨……我可能……等不到你了……
“辰长老,到了,请下轿吧。”轿外,适时传来林镇岳的声音,打破了轿内凝重的气氛。
一行人踏入林府。出乎意料,府邸内部并非想象中的富丽堂皇,反而显得异常古朴、简洁,甚至……有些空旷冷寂。
辰沨的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眉头瞬间紧锁!一股阴寒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浓郁阴气,如同无形的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悄然涌来,让他脊背发凉!
“小心!”他立刻传音给孙姑娘,声音凝重,“此地……不对劲!阴气极重!”
孙姑娘凝神感应,秀眉微蹙,却有些茫然地传音回道:“阴气?我……并未察觉异常。”这诡异的现象让她心头一紧。
“是你——!!”一声充满怨毒与狂喜的尖叫突然从内院方向传来!只见林烨如同见了杀父仇人般,双目赤红地冲了出来,指着辰沨,对着周围的护卫歇斯底里地吼道:“就是他!给本少爷拿下!打断他的腿!”
然而,周围的林家护卫如同泥塑木雕,纹丝不动,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辰沨身旁的林镇岳,充满了敬畏。
“你们聋了吗?!本少爷的命令……”林烨气急败坏。
“少爷……”一个护卫硬着头皮,声音细若蚊蝇,“老爷……在呢……”
林烨这才猛地发现脸色铁青的父亲就站在辰沨身边,气势瞬间萎靡,转而哭丧着脸告状:“爹!就是他!在春风楼打伤孩儿!您可要为孩儿做主啊爹!”
林镇岳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与怒意,厉声呵斥:“混账东西!辰沨,乃是我仙宝阁的客卿长老!更是为父的贵客!你如此放肆无礼,是想找死吗?!滚去祠堂!面壁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客…客卿长老?!”林烨如同被雷劈中,目瞪口呆地看着辰沨,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憋屈,但终究不敢再放肆,只得咬牙切齿地应道:“是…是…爹,我这就滚,马上滚!”说完,狼狈不堪地溜走了。
辰沨暗自摇头,这林烨,倒是个活宝。
一道清丽的身影款款而来,林乐儿对着辰沨盈盈一礼,声音温婉:“辰公子,乐儿有礼了。”
辰沨重瞳微不可察地旋转,目光落在林乐儿身上。上一次在春风楼就感觉她气质大变,此刻近距离观察,这种感觉愈发强烈!她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与这府邸阴气相呼应的死气,眼神深处也少了几分灵动,多了几分……空洞?
“女孩儿家,抛头露面成何体统!”林镇岳眉头一皱,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还不退下!”
“是,父亲。”林乐儿顺从地应道,再次行礼,低眉顺眼地退去,姿态恭谨得近乎刻板。
林镇岳引领众人继续深入后院。越往里走,那股让辰沨心悸的阴寒之气越发浓重,仿佛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暗处窥视。
“辰长老,”林镇岳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提议道,“说来也巧,今日府上正有场别开生面的木偶戏上演。小姑娘想必喜欢,不如一同观赏一番?”
“木偶戏?!”孙若曦一听,立刻从孙姑娘怀里探出头,大眼睛亮晶晶的,充满期待,“好呀好呀!爹爹,曦儿要看!”
“既然林阁主盛情,曦儿又喜欢,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辰沨压下心中的不安,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将警惕提到了最高。
戏台搭建得异常宽敞,布景极为逼真,仿佛将真实的山水微缩于此。而那些正在表演的木偶……其尺寸、衣着、甚至面容,都精细得与真人一般无二!
众人落座。诡异的丝竹声响起,木偶们僵硬却精准地开始动作。
突然,依偎在孙姑娘怀里的孙若曦,小手紧紧抓住了母亲的衣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声说道:“爹爹……娘亲……为什么……那个木偶姐姐……她在哭呀?哭得好伤心……”
“哈哈……”林镇岳发出爽朗的笑声,眼神却瞥向孙若曦,带着一丝探究,“小丫头,木偶怎么会哭呢?定是你听错了。”
然而,就在孙若曦话音落下的瞬间!
“呃——!”辰沨猛地捂住胸口!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心脏被无形之手狠狠攥紧的剧痛骤然袭来!呼吸瞬间变得极其困难,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额角冷汗涔涔而下!
“儿啊……我的儿……”父母那熟悉又充满无尽痛苦与哀伤的呼唤声,如同魔音贯耳,直接在他灵魂深处炸响!
脑海中,浮现出恐怖的画面:父母浑身浴血,骨骼尽碎,身体被扭曲成诡异的姿势,四肢关节处……赫然被无数冰冷的傀儡丝线穿透、固定!他们眼神空洞,充满了绝望的哀求!
“儿啊……我们好痛……救救我们……救救爹娘……”
“啊——!”辰沨猛地睁开双眼!脸色惨白如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从溺水的噩梦中挣扎出来,重瞳之中充满了惊骇欲绝的猩红血丝!
“辰沨!你怎么了?!”孙姑娘大惊失色,急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充满了担忧。
辰沨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咬着牙,声音沙哑:“没……没事……”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旁边的林镇岳。
只见林镇岳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脸上那和煦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神情。
“辰长老,”林镇岳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阴森,“这木偶戏……好看吗?”
辰沨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甚至挤出一丝极其勉强的笑容:“呵……有些……意思。不过终究是些提线木偶,哄哄孩子的把戏罢了。”
“哈哈,也是,小孩子喜欢就好。”林镇岳站起身来,那股诡异的阴森感似乎收敛了一些,“辰长老,这戏也看过了,不如移步书房?老夫可是攒了不少丹道上的疑难,亟需向长老请教。”
“好。”辰沨沉声应道,目光扫过那诡异的戏台和栩栩如生的木偶。
踏入书房,辰沨的目光瞬间被墙壁上悬挂的众多画卷吸引。数量之多,远超想象,几乎挂满了四壁。
“没想到林阁主亦是丹青妙手,竟收藏如此多画作。”辰沨语气平淡,目光快速扫过。
“闲来消遣,难登大雅之堂。”林镇岳摆摆手,目光却紧紧跟随着辰沨的视线。
辰沨一副副“欣赏”过去,心跳却在不断加速。这些画风格各异,但其中几幅的笔触、用墨、乃至那股苍劲的意境……都让他感到无比熟悉!
终于,他的脚步在一幅画前死死顿住!
画中,一座孤峰拔地而起,气势磅礴,形似昂首向天的巨龙之首!峰峦险峻,云雾缭绕,仿佛有龙吟之声透纸而出!
正是父亲辰昊的手笔!绝不会有错!而且,这画风,这意境……与辰府、苏府那两幅如出一辙!龙首峰!这正是父亲留给他的第三个线索!
“辰长老觉得这一幅如何?”林镇岳的声音在身后幽幽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此山画得,可还入眼?”
辰沨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气势雄浑,栩栩如生,当属佳作。”他目光落在画上的题诗,缓缓念出:
“龙吟绝壑动崔嵬,首向苍冥势欲摧。千载蛰伏藏鳞甲,雷霆蓄势待鳞抬。”
念罢,他故作随意地问道:“好诗!气势磅礴!不知林阁主从何处购得此画?”
“哦,”林镇岳漫不经心地道,“一位……故友所赠罢了。”
故友所赠?!一派胡言,辰沨心底的怒火与寒意瞬间交织升腾,这分明是父亲的遗作!
就在这压抑的愤怒中,辰沨的重瞳悄然旋转到极致!视野瞬间穿透了书房的墙壁,穿透了重重阻碍!
辰沨看到满院阴气汇聚在内院深处,那里是一处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