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浓雾滚滚,几经交叉后终于在中间开辟了一条通道,阵法如此情形对方必定是破阵而来。
从通道内走出来一位断臂老者,目测七十多岁,眼神浑浊,颧骨外凸,嘴唇青紫,脸上的沟壑比门口的河道还要多,整个人散发着被生活按在地上摩擦的颓废感。
此人看到沈卿安就像一生苦寻顶级秘籍的人看到了绝高功法,又像是在海底快要窒息的人看到了救生圈。
这样的眼神沈卿安在第一次醒来的时候见过,从兰若等人和祝师父的眼中,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眼中这样的情愫变少了,也许是他们脱敏了。
“你就是他们藏了百年的神秘修士?”断臂老者痴痴的看着沈卿安,直接问出问题,都忘记了做自我介绍。
看见沈卿安的第一眼他就明白了五灵门为何集全宗之力要养这位神秘女子。
他也因为过于激动而微微颤抖,他真的很想克制自己,但是这等逆天宝物在眼前,无法克服。
自己辛辛苦苦百年,每天出生入死想要得到的东西,别人与生自带,还似乎毫不知情。
这等违背本界自然法则的事情就这样明晃晃的站在自己眼前,老者很难以平常心对待。
沈卿安一看对方的服饰就知道来人是五灵门弟子,而且是低阶弟子,对方穿的衣服早年兰若等人也穿过,“我是被藏了百年,但是不是师兄说的神秘修士就不知道了。”
老者走入院子,小心翼翼,局促不安,手都不知道放哪儿,有股眩晕感,活脱脱像个贫穷乡村的村民来到富豪亲戚家,环视四周,呼吸开始急促。
命运是如此的不公,有些人用生命渴望的东西有些人却弃之敝履。
他这等反应不是因为沈卿安,她才炼气六层,老者这等反应是因为沈卿安院子内随意摆放的法器和满地乱堆的天材地宝。
“这是极寒冰岩,炼制冰属性功法时需要的辅助,三十年前我们小组接到任务,在凛冬谷采的,整个小组死伤殆尽只有我拼死杀出!居然在这里当花盆垫!”
“这不是转日黑岩鳄的灵兽内丹吗?结丹修士才有能力活取的内丹!吃一颗可省去十年苦修,你居然还有五颗!还放在水缸里面当装饰品?”
“还有它,飞霜千里驹,锁月岛修真大派清一门的成熟款灵兽,居然在这里犁地?”
“我的天呐,还有这些,,,,”
此时的老者有点癫狂,他疯狂的在沈卿安的院子内跑来跑去,看着这一个个的天材地宝他情难自已。
这里面的随便一个东西给他他都能提升一大截战斗力,在门派中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可惜,被人随意扔在地上,似乎此地的主人还有点嫌弃东西太多。
若是说沈卿安的出现让老者激动,那么满院子的天材地宝让他心理失衡。
他直接失去了礼仪,彻头彻尾的陷入癫狂,一会儿躺在碧玉的台阶上哭,一会儿怀抱花卉满脸不舍,一会儿整个人跳入扔满珠子的池塘内肆意游泳。
沈卿安只是冷眼看着这位奇怪的老者,她没有说话,没有阻止,也没有鼓励,就那样看着,似乎在看另一个疯狂的自己。
一个人狂热渴望了百年的东西,在别人这里随意丢弃,连个遮盖都没有。有些东西还是他拼着九死一生才拿来上交,在别人这里连个内室都混不上,直接放在院子里。
一个生活在金堆玉砌中,看着于她而言没有任何帮助的东西,还要装作喜欢。
“给一个儿童送豪车钻石!真有意思!”沈卿安找了个干净的凳子坐下来等待那位老者冷静下来,她也不催,也不说教,只是等。
一个拼死拼活,尊严被当成鞋底,生活在温饱线的人看见这些是需要一个时间缓冲。
在老者将沈卿安的前院后厅全部看了一遍后,其心绪才稳定下来,此时的他犹如一颗被催熟的果子,带着致命的诱惑和满腔的恨意,他没有掩藏自己,也没必要掩藏。
“我叫纪溪,刚刚失礼了!”老者略带歉意的抱拳。
“无妨,师兄若是乐意,可以一起喝茶。请!”沈卿安屁股都没抬起来,做了个请的姿势。
她在这里随意惯了,也懒得做姿态。
“多谢!”纪溪将自己的双手在衣襟上擦了擦,这才颤颤巍巍的走过去坐在沈卿安对面。
她将一杯灵茶推到对面,纪溪犹如对待珍宝般托起茶杯,将鼻尖凑到气头上轻闻,一股清冽的气息让他神清气爽,轻抿一口,瞬间口齿清香,灵气充盈,让他干涸的眼神瞬间充满活力。
虽然心理早就做过准备,眼前女子的茶水一定不凡,没想到不凡到这种程度,自嘲般笑道,“贯清灵茶,半斤一千块灵石,产自锁月岛宝宁门的维尔香河,具有清除体内浊气的作用,让灵气更加精纯。是各大门派结丹大圆满修士备用,以待凝结元婴时使用。哈哈哈哈要不是这份缘分,我纪溪这辈子都喝不到这等品级的灵茶。”
沈卿安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喝着自己的茶。
纪溪将一杯饮尽,满足般的闭眼享受,睁开眼时杯中早已倒满,他再次饮尽。
重复多次饮尽后,他竟然泪流满面。
沈卿安没有说话,借口屋内有事离开,留纪溪独自一人在此感受自己的情绪。
正是沈卿安离去这个操作,改变了纪溪的心念。
他一开始看到沈卿安以及这满院子的珍宝的时候,是想杀了沈卿安的,他要让五灵门的计划落空。
既然你们让我一辈子如此不堪,那你们也别想如意。
可是刚刚他为自己流泪的时候,居然有人愿意留给他一点自尊。
在五灵门被师兄弟们排挤,被同门侮辱,被师父看不上,分给他的任务全是九死一生的。
脏活累活全是他,资源一点儿都没有他,蹉跎了百年也没有筑基成功。
修士只有筑基成功才能拥有二百年寿命,否则一百多年的寿命就是终点。
像纪溪这样一百二十多岁的修士,每活一天都是在写死亡录。
回首百年,自己在门派里面算什么?努力耕地的水牛?燃料?五灵门这个庞大机器前进路上的润滑油?
尊严算什么?还有尊严吗?好久没思考这个话题了,久到都忘记自己曾经也是个人。
而刚刚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子愿意留一方干净之地让他存放尊严。
一个在自己家里倍受欺压的老实人出门遇到了给他撑伞的陌生人。
一念之间,一切都已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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