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带着初春特有的、能浸透骨髓的寒意,狠狠砸在脸上。
不是狙击枪瞄准镜里的雨幕,不是潜伏任务时伪装网下渗落的冷水珠。这雨,粗暴、原始,带着一股子泥土被反复践踏后泛起的、令人作呕的腥气,直接拍打着他裸露的皮肤和眼皮。
疼。
不是贯穿躯体的子弹造成的撕裂剧痛,而是一种源自头颅深处的、沉闷的钝痛,仿佛有人用生锈的铁锤,在他脑壳里缓慢而持续地敲打。
“呃……”
一声压抑的、不属于他自己的呻吟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
萧烬猛地睁开眼。
黑暗,浓稠得化不开。只有偶尔撕裂夜幕的惨白闪电,短暂地照亮眼前方寸之地。借着这稍纵即逝的光,他看到雕花的、布满灰尘的厚重房梁,看到青灰色的瓦片在漏下的雨水中反着微弱的光。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尘土味,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属于上好木材腐朽后的奇异甜香。
这不是他最后倒下的地方——那个充斥着硝烟、血腥味和电子设备焦糊味的废弃化工厂顶层。这里,像一个被遗忘多年的古老仓库,又或是……一座巨大的、活人早已离去的坟墓。
“废物!十足的废物!”
一个尖锐刻薄、带着浓浓鄙夷的年轻男声,如同毒蛇的嘶嘶声,毫无征兆地、蛮横地钻入他的脑海,带着强烈的画面感。
“萧家满门英烈?呵!就生出你这么个连刀都拿不稳的软脚虾?”
“孤让你舔干净靴子上的泥,是给你脸!是给你萧家祖上积的那点阴德脸面!”
“废物!窝囊废!你活着,就是对你萧家列祖列宗最大的羞辱!”
声音的主人,金冠锦袍,面容在记忆碎片里模糊不清,只有那双眼睛,如同淬了毒的冰锥,高高在上,充满赤裸裸的恶意和轻蔑。那眼神,比瞄准镜后锁定目标的杀意更让萧烬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屈辱和愤怒。
这不是他的记忆!
如同被强塞进一堆混乱破碎的垃圾文件,无数不属于他的画面、声音、情绪洪流般冲击着他的意识。一个同样名叫“萧烬”的少年,大夏王朝镇国公府的世子,身份尊贵,却怯懦如鼠,在今日皇宫的琼林宴上,被当朝太子李景乾当众羞辱,逼其舔舐溅上泥污的太子靴面。少年不堪其辱,羞愤离席,最终……选择了在这座家族废弃多年的别院偏僻柴房里,悬梁自尽?
记忆碎片在此处戛然而止,留下强烈的绝望和死气。
“废物?”萧烬的嘴角,在冰冷的雨水中,极其缓慢地扯动了一下。肌肉牵动头部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奇异地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他舔了舔干裂渗血的嘴唇,尝到雨水混着铁锈般的腥甜。
“老子……让你看看……什么叫……文武双绝!”
一股不属于这具身体的、被压抑了太久的凶悍戾气,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苏醒,猛地从胸腔深处炸开。他试图挪动手臂,却感觉身体沉重得不像自己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他艰难地偏过头,目光扫过身下冰冷的、凹凸不平的地面。
借着又一次撕裂黑暗的闪电光芒,他看到了。
一只属于少年的、苍白细瘦的手,无力地瘫在污水里。手腕上方,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赫然在目!皮肉狰狞地翻卷着,被冰冷的雨水冲刷得微微发白,伤口边缘凝结着暗红色的血痂。血水混着雨水,在他身下蜿蜒开一小片淡红色的溪流。
不是上吊!是割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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