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天皇朝二百三十四年秋，第五皇子周元率仪仗入昌平国境。
金黄的龙旗在初秋的风中猎猎作响，肃穆的甲士队列绵延数里。
周元端坐于华盖之下，目光掠过窗外平坦辽阔的田野。
南域偏远，昌平国更是这南域一隅不起眼的藩属，此行明面上是巡视藩地，笼络人心，实则怀揣着更隐秘的目的。
马车旁，随行的中书舍人陈子清低声禀报：“殿下，前方十里便是昌平国国都。礼部已安排妥当，国君将设宴相迎。”
周元微微颔首，不置可否。
他并未多看那所谓的国都，反而看向另一侧，问：“栖霞城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陈子清微感诧异，栖霞城不过是昌平国境内一座寻常城池，虽然有李、王、南宫三大家族，但也算不得要紧之地。
但皇子既然问了，他不敢怠慢，立刻翻阅手中刚送到的情报。
“回禀殿下，栖霞城近日似有波澜。前几日，城外山道发生一场厮杀，有人目击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被一群黑衣人追杀，场面颇为惨烈。听说那女子来历神秘，有人猜测是天外天魔教的圣女。”
“天外天圣女？”
周元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她为何会出现在昌平国？又为何被追杀？可曾查明追杀者的身份？”
陈子清额角微汗，躬身道：
“情报中未详述。只说那群黑衣人行事狠辣，疑似江湖中某个隐秘组织的手段。那圣女身受重伤，生死未卜。昌平国方面似乎并未大肆搜查，消息也未传开。”
“隐秘组织……有意思。”
周元指尖轻敲桌面，发出有规律的轻响。
他此行南域，除了考察藩地，最重要的便是追查一则情报。
情报指出，前朝遗失的“镇龙石”碎片，以及与本朝国运相关的“锁龙图”残片，可能藏于南域，且与某些隐秘势力有关。
而他所知的某个可靠来源，曾提及镇龙石碎片对某些特殊体质有异乎寻常的吸引力，甚至能引发共鸣。
魔教圣女，玄阴姹女体质……
这太巧合了。
“继续查。尤其是那红衣女子身上的物品，以及她被追杀的具体原因。”
周元淡淡吩咐道。
“遵命。”
陈子清应下，心中却隐隐觉得，这位圣女的出现，怕是会搅动此地风云。
周元沉吟片刻，又问：“对了，南宫家那位……南宫浩。他如今剑术进展如何？可有与年龄相符的惊艳表现？”
这才是他此行的另一个重要目的。
他自幼酷爱剑术，虽身为皇子，却不惜耗费资源网罗天下剑道名宿指点。
南域武道没落，但传闻南宫家这位长孙年纪轻轻，便剑意初成，有问鼎南域年轻一辈剑道第一的潜力。
这样的人才，自是不能放过。
况且，那则关于镇龙石的情报，也隐晦地指向了昌平国境内的某个古老家族，南宫家便是其一。
“南宫浩……”
陈子清提起此人，神色凝重了些，
“据我们查探，这位南宫长孙确实惊才绝艳。他未入仙门，专修凡尘武道，但剑术已臻化境，尤其对剑意的领悟，远超同辈。月前曾于栖霞城三大家族会武中，以一剑破万法之姿，力压李、王两家年轻高手，奠定了南宫家在栖霞城的地位。南宫家也因此重提祖训，似有复兴武道世家之意。”
“哦？一剑破万法？”
周元眼中终于闪烁出几分光彩，
“看来传闻不虚。李、王两家如何应对？”
“李家武道凋零，虽是栖霞城首族，但在年轻一辈中已无能与南宫浩匹敌者。李家长孙李剑秋，虽有文名和奇思，却……无法修行，是个病弱体质，无缘武道。”
陈子清说到李剑秋时，语气带上了一丝惋惜。
无法修行？
李剑秋这个名字，周元倒是也听过。
京都那边给的情报中，曾提及昌平李家那位生而知之、才智过人的病弱公子。
但他此行目标是剑才，对一个不能修行的文弱公子，自是提不起太多兴趣。
“既然南宫浩剑术过人，那便先去国都拜访国君，再转道去栖霞城，会一会这位南宫长孙。”
周元做出了决定。
他要亲眼看看这位南宫浩，是否真有资格追随他，成就一番大业。
至于那位魔教圣女……
栖霞城本就是目的地，左右不过是多了一条需要探查的线索罢了。
“昌平国，栖霞城……”
周元轻声重复着这两个地名，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层层云雾，看到那座平静表面下暗流涌动的城池。
周元思忖着，陈子清适时地递上一杯热茶。
茶香袅袅，冲淡了马车内的沉闷空气。
“殿下，关于那镇龙石的情报，京都的赵供奉曾言，此物关系重大，非同小可。”
陈子清低声提醒道。
周元接过茶盏，轻轻吹拂着茶叶：
“自然。前朝覆灭，镇龙石四散，每一块碎片都可能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甚至与国运牵连。更不必说，还有可能与山河社稷图残片有关。南域偏僻，本以为只是例行巡视，没想到却可能藏着如此大的机缘。”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又道：
“至于那圣女……天外天魔教，虽然远在中洲之外，但其势力渗透之广，不容小觑。一个圣女带着镇龙石碎片，被隐秘组织追杀至此，这背后恐怕不仅仅是魔教内部的权力倾轧那么简单。”
周元放下茶盏，目光落在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树林。
“隐秘组织……能够追踪到天外天圣女，并且行事如此果决狠辣，绝非南域寻常势力。看来，南域这潭水，比表面上要深得多。”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京都传来的关于南宫浩的情报。
那位南宫长孙，并非出身仙门，而是纯粹的凡尘武道剑修。
能在此灵气稀薄的南域，年仅弱冠便剑意初成，一剑破万法，这份天资，便是放在中洲那些剑道圣地，也足以引人瞩目。
“剑意初成……一剑破万法……”
周元低语着，他曾访遍天下剑道名宿，深知“剑意”二字的分量。
那是一种超脱招式、直指本源的悟道之境。
能够达到此境的年轻武者，无一不是惊世之才。
“这南宫浩，倒是让我有些期待了。”
周元睁开眼，眼中跃着光芒。
他此行除了镇龙石，便是想为自己招揽一批真正有潜力、有天赋的追随者。
南宫浩，无疑符合他的标准。
“殿下，那是否需要属下先派人前往栖霞城，与南宫家接触，或是探查那圣女的下落？”
陈子清问道。
周元摆了摆手：
“不急。贸然接触，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先到国都，拜访国君，探听昌平国皇室的态度。他们对此事讳莫如深，本身就很可疑。”
他想到了昌平国国君对此事的低调处理，这不符合藩属国对朝廷应有的警惕和反应。
除非，昌平国皇室也牵扯其中，或者，他们忌惮追杀圣女的隐秘组织。
“至于那位圣女……”
周元沉吟，
“她既然能从追杀中逃脱，又身怀镇龙石碎片和玄阴姹女体质，其价值远在那南宫浩之上。只是行踪不定，又身受重伤。不过，既然她曾出现在栖霞城附近，那栖霞城必然还有她的痕迹，或者与她有关联的人和物。”
他想到了情报中提及的李家那位病弱公子李剑秋。
虽然情报中对此人评价不高，认为他无缘武道，但能被京都的情报网特别提及，又身处栖霞城李家这个古老家族，或许并非全然无用。
而且，镇龙石的情报指向古老家族，李家和南宫家都在此列。
“子清，派人再细查栖霞城李家。重点关注那位李剑秋。他的体质，他的行为，他接触过的人。尤其是那个常与他在一起的邋遢老者，似乎有些古怪。”
周元吩咐道。
徐疯子这个名字，虽然听起来疯癫，但在京都送来的补充情报中，却被标注了“背景存疑，深不可测”八个字。
能让京都的情报机构都给出如此评价，可见其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是，殿下。”
陈子清躬身应下。
他知道，随着皇子的到来，平静的南域和昌平国，即将掀起一场不见硝烟的波澜。
各方势力的目的，镇龙石的归属，圣女的生死，南宫浩的未来，以及那病弱公子李剑秋身上藏着的未知……
马车继续前行，碾过黄土铺就的官道。
远方，昌平国都城的轮廓已隐约可见。
周元靠在椅背上，抚摸着腰间一枚刻有龙纹的玉佩。
这玉佩，是他从可靠来源处得到的那则关于镇龙石情报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