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透窗而入,熏香袅袅冉冉,房间正中炭盆中炭火融融,谢危一言不发,只拿眼释放着冰霜攻击。
冰火两重的冲击让姜雪宁狠狠打了个哆嗦,强自镇定:“好巧啊,谢先生在这里做琴师?”
铮……琴音携着杀气!(至于么?不就是翘个家玩一下,又不是离家出走)
“如何与燕世子相识的?”(上一世这段时间太忙乱了,都不知道他们二人如何相识的)
“啊?两家相邻,隔墙认识的。”(怎么一种老师抓学生早恋的错觉?)
“隔墙?然后就一起出来胡闹,姜大人知道吗?”(千防万防……)
“当然……不知道。人家今天生辰嘛,我都闷家里一个多月了,你说过会带我出来玩的,说话也不算话。”(拿人情封口,不能让他告到父亲那儿)
“……勇毅侯府是什么地方,你就敢随便招惹!”(表弟更不可以!)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招惹了…不要以己度人好吧,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未成年的也感兴趣)
“你!……你知道燕临的想法是什么?”(蠢蛋,不是喜欢,谁会花三千两买礼物送!)
“他阳光温暖大男孩一枚,想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用猜。”
“阳光温暖?人心隔肚皮,你如何分清友情还是男女之情!”
“这有何难?想睡对方就是男女之情,不想睡就是友谊!”
“什么……姜雪宁!你有没有礼义廉耻!”谢危严重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睡?她一个闺阁女子怎么能说出这个字!
姜雪宁不屑一顾:“切~吃喝拉撒睡,人类本欲,非得加上那些华而不实的仪式,称什么礼。还将拉撒睡视为不洁、秽污,怎么您高贵,您就不拉不睡?”
谢危不禁握紧拳头,半懂不通的货!得想个法子,重新从里到外地教。
稍微缓了几口气,谢危揉了揉两侧鼓胀的太阳穴,才慢慢道:“礼者,人道之极也。人固有欲,不巡礼,与兽何异?……所以伏羲制琴,乃通天应地,协五音,合九德……”
不知为何,姜雪宁特别喜欢听谢危拽文,他的声音徐缓柔美,神情安静宁和,比别的酸儒养眼多了。当下也不恼了,眼都不措地看着他,听他娓娓教导。
谢危满意了,至少不是无药可医。他站起身,让到一旁,示意姜雪宁坐到琴前:“这张琴,名为峨眉,是我自己斫的,送给你作为生辰礼物,希望你修身理性,终有所悟……”
经过这堂课,双方进行亲切友好的坦率交流,增进了了解。谢危非常赞赏宁二的学习态度,尊重宁二的笨拙迟缓,就下次上课时间深入交换了意见,形成了统一……
简单来说,从这天开始,姜雪宁每日午后来幽篁馆学琴(顺便刺探情报),谢危每日来教学(顺便谈谈恋爱),双方尽欢。燕临很郁闷,吕显很八卦……
姜雪宁回来后,才惊觉谢危在幽篁馆做琴师的诡异,忙派人暗查吕显。开春后,谢危在金陵的详尽资料终于送来时,发现吕显的资料就在里面。
原来两人早就相识,吕显,字照隐,同是金陵人,一路考学上来。谢危案首他第二,谢危解元他第二,谢危会元他还第二!两人这么一路相杀,竟然杀出了感情来了,谢危丁忧三年,吕显竟然也辞官回金陵。这回两人又前后脚回京,幽篁馆就是他们的接头地,这“谢一吕二”组的学霸局只会大不会小!
谢危在金陵的具体情况无法查实,谢府家丁仆人俱已遣散,不知去向。可考的资料只有从乡试开始的,金陵学官对他的评价“才学过人,其智若妖”。
姜雪宁指甲重重刻画在这八个字上,脑袋里一道灵光闪过,迅得让人来不及抓住。姜雪宁让小青赶紧拿来度钧山人的卷宗,果然也有“才学过人,其智若妖”这八字评语。
姜雪宁将两张纸上的八个字都圈出来,摆到小青面前:“看出来什么了吗?……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两个——是同一个人!”
小青惊讶出声:“怎么可能!”
“第一,都从金陵来;第二,来京城时间也差不多;第三……以那位的多疑性子,就算度钧身边有人监视,必也会派我们监视以两厢对照验证;可给我们的命令只有监视谢危!……如果谢危就是度钧山人,这点就能完全说得通了!”
“他们的出入只有年龄,度钧到那位的身边差不多二十年,我们先入为主以为能当谋士至少也要20岁左右,所以猜测度钧应该40岁左右。可如果他和我一样,是先收养在那位身边,然后当的谋士呢?……谢危小时在京城,后面因为某种变故,十几年前那位收养了他,他长成后坐了那位的谋士,成了度钧山人,所以度钧可能只有20多岁呢?”
姜雪宁努力将钢丝的两端拧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圈,发现圈住的竟是她自己——谢危的那些作为如果是一种监视呢?
谢危是不是早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位让自己监视谢危,难道就不会让谢危监视自己!
姜雪宁冷汗涔涔而下,绞尽脑汁仔细回想与谢危相处的每个细节,是否在某个瞬间、哪个末节吐露过凤隐堂的机密。
想来想去,姜雪宁突然狠给自己一个耳光,双臂抱住自己,泪水潸然,无声哭泣。
——姜雪宁,你竟然以为谢危爱上你!你蠢死自己就算了,你还要连累那么多姐妹!
小青无措地抱住姜雪宁,安慰道:“没事的,也许……这只是一种可能……可能而已,我们不要自己吓自己啊!”她心痛无比,只有她知道,这个才满十五岁的小姑娘经历了什么,背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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