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带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
这是林默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觉。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次试图睁开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后脑勺传来持续不断的钝痛，每一次心跳都像有锤子在敲打他的太阳穴。喉咙干得冒烟，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刀割般的疼痛。更致命的是右臂，那里仿佛被塞进了一团持续燃烧的炭火，灼痛深入骨髓，伴随着神经被寸寸撕裂般的剧痛。
他费力地掀开一条眼缝。
刺眼的白光瞬间涌入，逼得他立刻闭上眼，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适应了片刻，他才敢再次尝试。
视野模糊，如同隔着一层磨砂玻璃。他躺在一个冰冷的、微微倾斜的金属平台上。头顶是几盏发出惨白光芒的无影灯，光线冰冷无情，将周围的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更显压抑。手腕、脚踝，甚至脖颈，都被坚固的、闪烁着哑光的金属环紧紧锁住，冰冷的触感深入骨髓，带来强烈的禁锢感和窒息般的恐慌。粗大的线缆和透明的软管连接在他赤裸的上半身，一些电极片紧贴着他的皮肤，带来细微的麻痒感。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臭氧，还有一种淡淡的、令人不安的化学药剂气味——像是铁锈混合着腐败的甜香，让人作呕。
一个穿着深灰色、类似科研人员制服的男人背对着他，正在不远处的操作台前快速记录着什么，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另一个同样装束、戴着口罩和护目镜的女人，正俯身仔细检查他血肉模糊的右臂。整条右臂从肩膀到指尖，都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散发着微弱蓝光的凝胶状物质，凝胶下是狰狞的烧伤、撕裂的皮肉和隐约可见的焦黑骨骼。剧痛如同电流，一阵阵地从那里传来，提醒着他便利店后巷那场惨烈的爆炸和毁灭性的电击。
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刺耳的警报！爆炸的强光和冲击！致命的蓝色电光弹！沈冰那冰冷刺骨、带着无尽杀意的眼神！还有……那根闪烁着死亡电弧的主电缆！他最后的疯狂举动……以及，意识沉入黑暗前，隐约听到的“渡鸦”两个字……
不是“清洁工”？那是谁？他现在在哪里？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他想挣扎，但束缚环纹丝不动，反而勒得更紧，冰冷的金属边缘陷入皮肉。他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像一条离水的鱼。
“目标恢复意识，生命体征稳定，但精神波动剧烈，右臂伤势严重，三度烧伤伴开放性骨折及神经损伤，预估功能丧失率70%以上”，检查他手臂的女人，护目镜后的眼睛冷漠如冰，头也不抬，声音透过口罩传出，平静得像在描述一件物品的损坏程度。
“记录注射‘静默者-VII’神经镇定剂，双倍标准剂量”。准备进行‘归零’能力基准测试”。背对着他的男人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明白”女人应道，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从旁边的推车上拿起一支装有深紫色、粘稠如石油液体的注射器，针尖在惨白灯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幽光。
林默瞳孔骤缩！他拼命扭动身体，试图避开，但一切都是徒劳！针尖带着冰冷的触感，毫无阻碍地刺入他颈部裸露的皮肤！深紫色的粘稠液体被缓缓推入血管！
一股强烈的麻痹感瞬间从注射点蔓延开来！紧接着，是无法抗拒的、如同坠入深海般的昏沉感！意识开始模糊，挣扎的力气迅速流失，连右臂那撕心裂肺的剧痛都似乎变得遥远。但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求生意志在疯狂咆哮！不能睡！绝对不能睡过去！睡过去就彻底完了！会成为砧板上的肉！
他死死咬住自己的舌尖！用尽残存的力气！剧痛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里炸开！强烈的痛楚如同强心针，暂时驱散了部分昏沉！他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正在收起注射器的女人，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嗬嗬的威胁低吼，嘴角溢出血沫。
女人似乎有些意外，护目镜后的眼神闪过一丝冰冷的探究，但很快恢复了漠然。“意志力韧性评估：A级。可惜，毫无意义”。她不再理会林默，转身走向操作台。
“开始基准测试”男人的声音如同法官落下法槌。
嗡——
轻微的电流声响起，林默感觉连接在身上的那些电极片开始微微发热，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带着冰冷探查意味的能量流，如同无数细小的、带有吸盘的蠕虫，试图穿透他的皮肤，侵入他的肌肉、血管、骨骼，扫描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这感觉比单纯的痛更令人毛骨悚然！
林默的心脏狂跳！这就是测试？探测他的能力？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集中全部残存的精神，进入那种近乎“龟息”的状态，试图将自己“抹除”，变成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那股探查能量流在他体内逡巡，扫描着他的细胞活性、能量残留、神经反射……似乎并未发现任何异能者特有的能量核心或回路。林默心中刚升起一丝微弱的侥幸——
“基础生理扫描完成，能量反应无异常，无主动异能激发结构。精神波动被‘静默者-VII’强力抑制。目标判定：基线人类生理结构”，女人看着屏幕上一排排平稳得近乎死寂的数据，汇报道。
“继续。诱导刺激阶段，物理性介入”男人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宣读实验流程。
话音落下。
嗤啦！
一道小指粗细、闪烁着刺眼白炽光芒、边缘带着高频电弧的能量束，毫无征兆地从平台侧面一个探头发射出来，精准地击打在林默被束缚的、相对完好的右脚踝上！
“呃啊——”！！！剧痛瞬间击溃了林默强行维持的平静！那感觉像是有无数把高速旋转的微型电锯在疯狂切割他的骨头和神经！剧烈的灼烧感和撕裂感让他身体猛地反弓，像一张拉满的弓，束缚环深深陷入皮肉，鲜血渗出！凄厉的惨嚎不受控制地冲出喉咙！冷汗如同瀑布般涌出！
“目标对高强度等离子束物理刺激反应剧烈！生理指标（心率、血压、肾上腺素）突破安全阈值！未检测到能量防御力场或肌肉组织异常强化迹象”！女人的声音快速响起，带着一丝记录数据的刻板。
“聚焦创伤区域，右臂，强度提升至‘组织剥离’阈值”，男人的命令冷酷得如同寒冬。
“不！住手！”林默的嘶吼带着撕裂声带的绝望！右臂的剧痛本就如同置身炼狱！再来一次？而且是“组织剥离”？他们要活活烧掉他的手臂？！
嗡——！
一道比刚才更粗壮、颜色更接近太阳核心般炽白的光束，带着毁灭性的高温和刺耳的尖啸，如同地狱伸出的火舌，精准地噬向林默那覆盖着蓝色凝胶、血肉模糊的右臂！
“啊啊啊啊啊啊——！！！！！！”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剧痛瞬间淹没了林默所有的意识！仿佛整条手臂的神经末梢被集体点燃！被烧焦的皮肉在炽白光芒下瞬间碳化、发黑、卷曲，发出令人作呕的滋滋声和蛋白质焦糊的恶臭！他甚至能“闻”到自己血肉被烧焦的味道！眼前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和剧痛的血红占据！束缚环被他濒死般的挣扎拉得嘎吱作响，金属摩擦声刺耳！手腕和脚踝的皮肉被勒得翻卷，鲜血染红了冰冷的金属平台！
“生理指标进入崩溃临界点！右臂局部组织碳化坏死！神经信号大幅衰减！未检测到预期反制或能量逸散！”女人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加快了一丝。
“记录，目标对高烈度直接物理伤害无有效生理防御机制。准备最终阶段，认知干扰与精神侵入。”男人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
精神侵入！林默在剧痛撕裂意识的边缘，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死死抓住了这个词！他的领域！被动触发的湮灭领域！对精神攻击有效！
他强忍着灵魂都要被撕碎的剧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涣散的目光死死聚焦在前方操作台的方向，牙齿深深咬进下唇，鲜血淋漓。
“心网”系统启动。频率：Theta-Omega叠加。强度：意识溶解级。目标：深层潜意识及前额叶执行功能区。”女人的手指在操作台上快速输入一串复杂的指令，语气带着一丝执行危险操作的凝重。
嗡——！！！
一股截然不同的、如同实质般的、粘稠如沥青的冰冷意志，混合着尖锐的噪音、扭曲的幻象和无尽的低语，如同万吨海啸形成的巨墙，带着碾碎一切的恶意和混乱，狠狠砸向林默濒临崩溃的意识核心！
来了！唯一的机会！
就在这股混乱、冰冷、充满恶意的精神力量洪流即将彻底淹没、溶解林默意识的瞬间！
噗。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肥皂泡破裂在真空中的轻响。
如同炽热的恒星坠入绝对零度的冰渊，又像所有信号被一只无形巨手从根源处掐灭。
那股足以瞬间将A级精神系异能者冲刷成白痴的恐怖精神洪流，在接触到林默意识最外层屏障的刹那，毫无征兆地、彻底地、无声无息地湮灭了！分解成了最基础、最无害的精神尘埃，消散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林默只感觉到那股令人疯狂、冻结灵魂的粘稠恶意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大脑虽然依旧被剧痛充斥，但精神上的重压和污染感荡然无存！意识核心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心网’冲击已释放！目标……目标意识核心波动……无变化？！”女人第一次失声惊叫！她猛地扑到屏幕前，上面显示那代表毁灭性精神冲击的能量波形图，在接触目标的瞬间，不是被阻挡或削弱，而是如同被一张无形的、贪婪的巨口一口吞噬，从狂暴的峰值瞬间跌落至一条死寂的、毫无波澜的直线！“系统反馈：冲击能量100%逸散！目标精神屏障……无法解析？！信号……彻底丢失？！逻辑错误！这不可能！”她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甚至带着一丝面对未知的恐惧。
一直背对着林默的男人猛地转过身！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如同实质的探照灯，死死锁定了金属平台上那个看似只剩一口气、血肉模糊的“物品”！
林默心中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有效！领域被动触发了！他强忍着剧痛和眩晕，努力在脸上维持着极致的痛苦和濒死的茫然，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仿佛对刚才那足以摧毁灵魂的攻击毫无所觉。
“重复！Theta-Omega叠加频率！强度提升至‘心智湮灭’级！集中所有‘心网’算力！给我轰开它！”男人的声音失去了之前的绝对冷静，带着一丝压抑的暴躁和不容置疑的疯狂！他几步冲到操作台前，粗暴地推开女人，亲自在控制界面上输入指令！
“主管！‘心智湮灭’级是理论值！未经安全测试！对目标可能造成不可逆……”女人试图阻止。
“执行命令！S级协议授权！”男人厉声打断，眼神如同盯上了宇宙终极奥秘的狂信徒，“我要知道他这层‘死寂’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支撑！”
嗡——！！！！！！！！！
一股比刚才强横十倍不止、仿佛凝聚了亿万生灵绝望哀嚎的恐怖精神风暴再次生成！这一次，林默甚至能“感觉”到那力量具现化成了无数张扭曲尖叫的面孔、无数只抓向灵魂的利爪、以及一片吞噬一切的、绝对的虚无黑暗！整个实验室的空气似乎都因这股纯粹的精神威压而凝滞、扭曲！
然而，结果毫无悬念！
噗。
同样的轻响。同样的湮灭。同样的……归于死寂。
代表着“心智湮灭”级的狂暴波形图，再次在接触林默意识边缘的瞬间，从毁灭的巅峰垂直坠落，变成一条冰冷、平滑、毫无生机的直线！仪器屏幕上爆出刺眼的血红色全屏警告：“目标精神结构无法解析！能量湮灭率100%！逻辑模块崩溃！建议终止所有精神侧接触！”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女人失态地后退一步，护目镜后的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世界观崩塌的茫然，“‘心网’……我们的‘心网’……竟然……”
男人（赵振刚？）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两条从毁灭巅峰瞬间归零的波形图，又猛地看向平台上的林默。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眼神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忌惮、狂热、贪婪，以及一丝……面对绝对未知的、源自本能的恐惧。这个看似随手就能捏死的“普通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现有异能认知体系的颠覆和嘲讽！
“启动‘掘墓人’协议。”赵振刚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深渊的回响，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物理束缚等级提升至‘湮灭’级！准备‘深渊探针’！我要撕开这层‘寂静’，看看里面……到底是神迹，还是魔鬼！”他眼中闪烁着近乎疯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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