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竹三人踏入了冥府。悠然死死攥着发烫的玉佩,那温度几乎要灼穿掌心。当他们走到冥府尽头的时候,悠然她望见台阶上黑袍翻飞的莫合,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父亲……我是悠然!”少女踉跄着扑进那道威严却温暖的身影,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我的孩子……”莫合声音沙哑如裂帛,他的大手颤抖着抚过悠然后背,喉头猛地哽住。霜竹却等不及这重逢的温情,铜铃残片在腰间撞出急促声响,他踉跄着上前:“冥界之王!莫无伤他——”
“无伤他确实在我这里。”莫合说。“他正在房间休息,听说你们来了,已经过来了。”然后莫合就轻轻测过身。
内堂门帘剧烈晃动。莫无伤半透明的身影扶着门框缓缓现身,银发凌乱如霜,胸口处的魂魄泛着诡异灰影,仿佛随时会随风消散。那道人间致命伤在冥界化作一道焦黑裂痕,正源源不断吞噬着他的灵力。“霜竹……小星……”他每说一个字都要剧烈喘息,指尖因用力攥着门框而微微发白。
小星尖叫着扑过去,却直直穿过虚无的魂魄,险些栽倒在地。她急得直跺脚,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青石板上:“你快跟我们回去!师傅的《还魂术》能救你!你不能就这么放弃!”
莫无伤垂眸凝视自己半透明的双手,那些曾握剑杀敌的手指如今隐约可见骨骼轮廓。他突然轻笑出声,那笑声却比冥界寒风更冷:“够了。从陈天诺的魂魄寄生开始,从炎庭的追杀开始……我一直在战斗,在逃亡,在保护别人……”他猛地抬头,眼底血丝密布,“现在连魂魄都残破不堪,你们就不能让我歇一歇吗?”
霜竹腰间断裂的铜铃突然疯狂摇晃,铃舌撞出刺耳声响,惊得廊下的兽耳少女们捂住耳朵。少年红着眼眶逼近,铜铃残片划破掌心渗出黑血:“你说什么胡话!悠然还需要你,金霞山的仇还没报!师傅为了你急得晕厥,凌绝芯还守着你的肉身——”
“那是你们的执念!”莫无伤突然怒吼,声音震得魂灯剧烈摇晃。他周身灵力紊乱翻涌,惊得两侧兽耳少女瑟缩后退。“我累了!”他的声音陡然虚弱下去,“真的……撑不下去了……”
空气瞬间凝固。霜竹死死盯着那道摇摇欲坠的透明身影,突然狠狠踹开脚边石凳。青石碎裂的声响中,他腰间铜铃“哗啦”散成碎片,幽绿火星溅落在莫无伤脚边,却连他魂魄的衣角都无法触及。
悠然却拦住要追上去的小星,她一步步走到哥哥面前,裙摆扫过冰凉的地面。玉佩在她掌心烫得惊人,却比不过眼眶里滚烫的泪。“哥哥,我知道你累了。”她将雕刻着莫字的玉佩轻轻按在莫无伤虚空中的掌心,冰凉的玉石顿时泛起红光,“但这块玉佩还在发烫,它在等你回家。”少女仰头时,睫毛上的泪珠折射出细碎的光,“你慢慢想,我们……在冥界等你。”
三人离开冥界府时,霜竹闷头就往冥界城外走,靴子踩得地面砰砰作响。悠然小跑着拽住他衣袖,发丝被冥界寒风吹得凌乱:“霜竹哥,等等。”她指着远处飘着魂火灯笼的街道,那里有一个可以休息的饭店,“我们……去歇一歇吧?哥哥他只是需要想一想。”
霜竹低头看着少女通红却倔强的眼睛,胸口突然像是被雷劫劈中般发麻。他别开脸,故意粗声粗气:“就知道拖后腿。”可当悠然转身时,他却鬼使神差地伸手挡住她头顶低垂的荆棘,自己的手背被划出细密血痕。
而在冥界府内,莫合推开儿子房门时,只见他看见一团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红色血月的红色阴影。莫无伤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阳台窗台上的裂纹,每道纹路都像极了他身上的伤痕。“当年你母亲保密你们有法力是冥界的孩子,是希望你平安。”莫合在他身边坐下,黑袍扫过冰凉的地面,带起一阵灵力涟漪,“但我知道,你和她一样,生来就藏不住骨子里的倔强。”
莫无伤,回过头,看向了自己的父亲:“父亲……。”他的魂魄不受控地泛起紊乱的波纹,仿佛随时会消散,他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说不出口。
“我知道你累了。累了就歇,父亲陪你。”莫合将儿子虚散的魂魄轻轻拢入怀中,掌心传来的凉意让他心如刀绞。他指向窗外,只见悠然正将酒店的茶微笑着递给霜竹,少年别别扭扭接过杯子,耳尖却红得滴血。“你看,”莫合声音放柔,“有人还在等你。那个叫霜竹的小子,明明担心得要命,却连头都不敢回。”
莫无伤顺着父亲的目光望去,记忆突然翻涌。小时候悠然被顽童欺负,他也是这样冲出去,用瘦弱的身躯挡在妹妹面前。如今玉佩在悠然腰间晃动,像一颗跳动的小火苗,点燃了他即将熄灭的意志。他攥紧拳头,残破的魂魄突然泛起微光——他怎么能真的抛下一切?哪怕只是为了再摸摸妹妹的头,为了那群豁出命保护他的人……
“父亲,”他深吸一口气,坚定的说,只见他的魂魄也逐渐凝实,慢慢的化作实体。“我决定了,我要回去!妹妹还在等我。”
父亲看到无伤终于同意回去了,他很欣慰也非常的开心,“我的孩子,你终于想通了。你的朋友他也在冥界的旅馆等着你。”然后莫合就让手下把他儿子的朋友都给叫了回来。
霜竹他们听到无伤同意回去了也非常的开心“你怎么就突然就同意回去了呢?!”霜竹激动的说。无伤看着霜竹激动的神情只是一脸沉默,想说的感激的话却都在眼神中。然后他才开口“我们何时出发?”
“就是现在!”说完霜竹就捏碎了手中师傅交给他的紫色石头。
------金霞山·白云洞------
紫色石头在霜竹掌心炸裂的刹那,他们头顶又出现了一个紫色的巨大的漩涡。
白云洞洞顶垂落的钟乳石簌簌震颤,无眉真人趿拉着露脚趾的旧布鞋,趿拉趿拉地冲出门来,黄色长袍下摆沾满草叶,两撇小胡子随着跑动一翘一翘的。“我的亲徒儿!”老人浑浊的眼睛瞬间泛起泪花,颤巍巍的手悬在莫无伤半透明的魂魄上方,“你这臭小子,可算舍得回来了!”说着还不忘转身对着墙壁嘟囔:“早知道当初就该把陈天诺那家伙教训得更狠些!”
“诶诶!老朋友!你咋怪我啊!”陈天诺在角落诧异的说。“当时是你的宝贝徒儿为了保护我才死的,我可没做什么。”然后又走进了莫无伤对他说:“哈!没想到你会和我我一样变成鬼,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想回来了呢。”
无伤看着陈天诺对他关心,却说不出一句话。
凌绝芯的紫色身影从阴影里闪出来,金色眼睛反着冷光。她把刻满符咒的玉珏往莫无伤胸口一放,黑面纱下声音闷闷的:“魂魄归位得静养三天。”转身要走时,无眉真人张开双臂拦在洞口:“女侠留步!这次要不是你守着他的肉身……”
“少废话。”凌绝芯侧身闪过,紫色长发扫过莫无伤的指尖,“他欠我的人情,往后慢慢算。”话音刚落,人就消失在洞外,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龙涎香。
无眉真人挠着脑袋原地转了两圈:“坏了!要彻底救活无伤,得找千年朱阳参和九幽冥兰,可我压根不懂药理!”他急得直跺脚,突然瞥见一旁的悠然。
“师傅,我懂!”悠然眼神坚定,“这些药材母亲都教过我,莫府的村子里药铺里就有这些药材!陈天诺,你带我们去吧。”悠然回过头对一旁的陈天诺说。
“那么准备好,要出发咯。”陈天诺说完还伸了一个懒腰。
金色雾气裹着众人出现在莫府门口。霜竹和悠然抬着莫无伤穿过回廊,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安置好莫无伤后,霜竹腰间的破碎铜铃轻轻响了两声。
“要不要现在去药房?”悠然晃了晃手里的布口袋。霜竹看了眼窗外渐暗的天色,想了想说:“先准备好灯笼吧,晚上路不好走。”两人一边翻找工具,一边小声商量着:“要是药房关门了怎么办?”“母亲以前说老板人好,说不定会留门......”远处村子药房的灯笼已经亮起,在暮色里暖融融的,随着晚风轻轻摇晃。
霜竹提着灯笼走在前面,悠然抱着药包紧跟其后,两人脚步匆匆。药房老板得知是为救莫无伤,二话不说就将药材悉数备好,还额外送了些珍贵的草药。
出了药房,夜色愈发深沉。街道上冷风呼啸,突然,一道紫色身影从屋檐飘落,正是凌绝芯。她神色淡然,手中捧着个精致的木盒:“里面是我收集的补药,对修复魂魄有益。”
霜竹微微一愣,随即拱手道谢:“多谢凌姑娘相助。”他小心翼翼地接过木盒,收好药材后,便带着悠然准备返回莫府。
二人刚拐过街角,就遇上一群村民。一位老妇人一眼认出了悠然,激动地抓住她的手:“悠然姑娘!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是啊,是我。”悠然眼眶泛红,轻声回应。
消息迅速传开,越来越多的村民围拢过来。他们眼中满是惊喜与欣慰,你一言我一语地诉说着对悠然的牵挂。“文姬夫人走后,我们就盼着你们能平平安安的。”“当年要不是莫合老爷和夫人帮忙,村子早就撑不下去了。”
人群中,一位中年汉子突然问道:“那无伤少爷呢?听说他……”霜竹心里一紧,眼神有些闪躲,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无伤他……他正在莫府休息,等恢复些体力就会和大家见面。”
悠然察觉到霜竹的不安,连忙补充道:“哥哥这次受了些伤,不过有师傅和大家帮忙,一定会没事的。”村民们虽还有疑虑,但见悠然安然无恙,也都放下心来,纷纷送上祝福。
霜竹带着悠然加快脚步,终于来到莫府门口。远远望去,只见府门前人头攒动,火把将四周照得通明。原来村民们早就听闻莫无伤为救妹妹身死的消息,自发聚集在此,期盼着奇迹发生,盼着无伤少爷能平安归来。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挤到前面,拍了拍霜竹的肩膀:“小伙子,别担心,我们都在这儿守着,快去看看无伤少爷吧。”霜竹心中一暖,看着眼前这些朴实善良的村民,眼眶不禁有些湿润。他点点头,与悠然快步走进莫府,身后,村民们的议论声和祝福声依旧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