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宋青朔被抬离偏殿后,厉琉再也没听过他喊着要见她,要她杀了他。
只听到李公公禀报,自那日后,宋青朔像突然开了窍一样,之前对吃的还挑三拣四,现在对什么食物都来者不拒,只要是能吃的。
厉琉听到,平淡地向李公公挥了挥手。
有一夜,厉琉突发奇想只身一人来到宋青朔幽禁的朔夜殿。
朔夜殿,历代东宫太子的宫殿,殿里有各国进献的奇珍异宝,简直是用金银堆砌起来的宫殿,也可见前朝圣上有多器重宋青朔,心中怕早已拟好他为下一位的天子,可这皇位却被她用残忍而蛮横的手段抢了去。
本该享受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风光,现人人见风使舵,任意踩踏,殿内的奇珍异宝被厉琉带兵悉数掠走,剩余的稍微值钱些的,怕早已进入宦官、宫女的囊中。
那些奇珍异宝在厉琉眼中不过是过眼云烟,还不如一颗葡萄来得实在。
当厉琉迈进昔日辉煌得让人惊叹不已的宫殿,现殿内早已破落不堪,映照着前朝的陨落。
一百年的根基,早就该走向衰落了,还自以为是的守着残缺的礼仪奢靡地挥霍,不然也不会被厉琉一个臣子轻易地摧毁。
朔夜殿殿内是幽暗的,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腐蚀气息,厉琉的步伐扬起阵阵窜鼻的灰尘,呛得她呼吸难受,她用手抵着鼻子向前走去。
看见最里面一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的金丝鸟笼,她借着窗户投下的月光,看到一个身上脏乱不堪,尽力蜷缩,渴望用唯一的孔雀毛来取暖的宋青朔。
宋青朔以为又是那些来嘲笑、辱骂他的人,连头都懒懒抬,听得多了,自然就麻木了。
深宫中的人哪几个人不是踩高捧底的,不搭理他们,他们通常会自讨没趣地骂声“畜生”,就扬长而去。
有些长年生活在冷宫久久不散的幽怨,也会闻名而来,宁愿花上毕生的积蓄来买通守门的宦官,再带着毕生积攒的怨恨,骂或像看什么稀奇物一样,盯着这个曾经站在金字塔最顶端的人一整天。
淡然吃着被搅拌的像畜生饭的宋青朔,任由每天像孤魂野鬼的人带着从地狱来的不甘、嘲笑、讥讽黑沉沉地压在他的头顶。
曾经他宠信的大臣、奴仆死的死,倒的倒。宋青朔从来也不怨。
他不希望有人因他而死,希望他们选择最明智的生活。
不过总有一天他会把所有属于他的一切夺回来。
厉琉从最刚才踏进来那一刻,再到看到眼前这一幕,异常平静的表情下闪过一丝波动。
几百年了,人间一点也没变。
厉琉走到金笼旁,挡住月光。
一个黑影压在宋青朔身上,他睁开了眼,触到铺在地面的纤细黑影,声音突然干哑了起来,“你来干什么?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厉琉瞧着背对自己的背,除了瘦还是瘦。裸露的白皮上全是黑泥,身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宋青朔身下铺的是干草,皱巴巴、干裂裂的,根本在八月的夜取不到一点暖。
“我们来打个赌吧。”
没有温度的声音跳入宋青朔耳中,他听到冷哼一声,“真把我当你玩物了。我凭什么要跟你打赌?”
厉琉饶到他眼前蹲了下来,月光洒在厉琉白皙的脸上,显得她白得不像一个活人,倒像一个地狱里索命的黑白无常。
她的嘴唇是薄薄的嫩红,在月光下绽放出妖孽的血红,异常扎眼,盖住了她五官,以及眼里闪出的光芒。
“你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
厉琉在凤祥殿休息了数日,连她自己也记不清了,就知体会到人间当人太繁琐了,各种礼仪,各种规矩,绕得厉琉脑仁疼。
新帝登基固然有各种事务要做,幸而她还有替她打下半边江山的左膀右臂,所以极小一部分事务由她来打理。
打理期间,李公公慌忙禀报,宋青朔连夜而逃,一人之力,越过重重红墙,也不知是有何高人相助,竟如此轻易逃离重兵把守的皇城。
厉琉听到此话,又是淡然一笑,小小宋青朔能逃到哪里?这是她的天下,不论是谁,都动摇不了她的江山。随他去,撤回追兵。
休养固然是好的,能与小青和黑衣男,哦不,黑衣男有个名字,又是厉琉爱起名的兴致,名叫临晏。
颇符合他一身高冷面瘫人设。
至少她是喜欢的。
她们三人在皇宫里闲来无事便转来转去,小青扶着她,临晏跟在她们身后,时刻保护着她们的安全,有他在,厉琉从未担心过任何危险,因为他是一位不出世的绝世高手。
从厉琉这个三百年妖怪的嘴中说出来,的确能够看到临晏的武功本事。
从花开欣赏到花落,再到寒风袭来,晶莹雪花飒飒飘落,敷在石板地面一层层厚厚的雪,一切都在昭示冬天来了。
厉琉的身子骨也适应的差不多了,她按时上朝,巩固着刚打下的江山。她的左膀右臂在她休养期间,替她稳下大半朝纲,这份荣耀让他们推到至高位,齐斩,威武大将军,掌握着二十五万精兵强将。安若钦,首辅大臣,掌管行政要事。
从来都是能力与殊荣相匹配。
厉琉从来也不担心功高震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