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倒影的月儿,圣洁光辉,在寒夜的晚,略显苍凉,盘旋在帝座的九五之尊,依旧是嗜血的龙,眼中凶煞,手握利剑,俯视万民。生杀,乃天子之权,翻手可杀万民,覆手可求苍生。她位列中宫,母仪天下的悲寂,谁有懂得?
赵新银装素裹,月亮的余辉透出铠甲的冰冷,眼角上的憔悴,红色的披风在风的舞动下,飘浮着,魁梧奇伟,清新俊逸的模样,依旧让人印象深刻,水中倒影透不出他当年的不堪,遥望当年生他养他的土地,如今不过是萧瑟寂凉的残垣断壁。追思故国,旧人犹在,可是找不到她的一丝倩影,还有他失散多年的姐妹不曾再见,碍于他现是赵毅次子的身份,从未踏足楼兰大月氏半步,烟火滚滚的时候,他也不敢回去大月氏,因为他与银雅一样,痛恨父王的冷酷无情。
定下来,依水而居,太平日子过了几年,还是被乌孙的旧部找到追杀。乌孙的旧部将赛奇他们追杀到崖边,十个死士为了保护他们已经付出了生命,银雅为不连累哥哥,就趁他不备,将其推下悬崖,因为她知道他不会死,下面有一个很深的河床,顺着下面的河流,哥哥会飘到都护府的附近,会有好心人搭救他的。
银雅依旧记得,赛奇掉下去的时候,一直喊着她的名字:“银雅。”
银雅后面被乌孙旧部的人所掳走,并没有将找到银雅公主的消息上报到骄奢靡处,抓住她只是为了向大月氏要钱,结果普赛王理都不理他们。他们就将气发泄在银雅身上,银雅每天经受毒打折磨,还要洗衣做饭。
等到时间久了,乌孙旧部的人戒心就慢慢放下了。
趁着暮色晚月,银雅拿起屠刀,烂醉如泥的乌孙旧部的二十余人命绝于此。放了一把大火,将他们身上的钱财搜罗干净,袖手离去。银雅放走了不少被他们关起来的妙龄少女与她们一起逃离了那个破客栈,朝着大火的方向,吐了一口水。
被放出来的少女,有一部分逃回家去,另一部分一直跟着银雅,四海为家,四处流浪,同甘共苦。
九年前,银雅化名紫衣,带着当年跟着她的姑娘,在长安落脚,最终在烟开了间乐坊花楼。花了钱财打造声势,成为传遍大街小巷的美妍花魁。
长安城里,有一位绝色的头牌,至今无一人能成为入幕客,不论权贵,还是五陵年少,撒下多少金银,挤破脑袋,也无缘一睹红颜。
是日,顾宇珽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透过薄薄的纱帐,见到了那位花魁,作为入幕首客,他与她相谈一夜,她还将西域各国的设防路线悉数奉上。
“紫衣姑娘,为何要帮助本公子?”
“呵呵!”紫衣笑道:“要想边疆安宁,讨伐西域势在必行。何况,你们历代的天子不都想踏平那块土地,将那群野心勃勃的狼一网打尽嘛,我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相助公子一展宏图亦是功德,只求他日公子出人头地,能赐紫衣世禄的小官便好。”
紫衣很痛恨他们,要将自己受的痛苦定要百倍还回去!
“紫衣姑娘。”顾宇珽疑惑,“一个小官未免屈才……不如紫衣姑娘说清楚条件是什么,本公子再做打算也不迟?”
“那就有劳公子费心了。日后公子想要有关于任何西域的情报,紫衣定会相助。”紫衣带着紫色的面纱裹住了脸容,高贵的色彩掩盖不住昔日的美,紫衣将手中的画像递给顾宇珽,又道:“紫衣只有一件事求公子,替我找到此人。”
顾宇珽看了看手中的画,直爽地说:“好,这桩事本公子答应你!”
“恭送太子殿下。”紫衣俯身道。
顾宇珽一脸错愕,既然让眼前的青楼女子发现身份,此人的背景不简单,竟能洞察他的身份,出宫时明明大点好一切,还是被看破了身份。顾宇珽喝完杯子的酒水,放在案上就走了。
银雅,她不仅做了顾宇珽的紫衣国师,还专门收集有关西域各国的情报。她经营的留音坊,表面是乐坊,其实就是情报部门。
经过多年筹谋,终于在九年后的战役中,达成宏愿,免去了边疆百姓被骚扰的后患。顾宇珽不痛不痒的封了紫衣做了国师,除了每月入宫卜算,就是待在宫外留音坊,苦苦等待的银雅始终没有得到哥哥的消息,先是看着顾宇珽风风光光的迎娶自己的妹妹,过了好几年的太平日子,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就连夜进宫。
月色高照,紫色的纱裙在微风的眷顾下微微扬起,双瞳剪水的女子,容颜姣好,呆呆地望着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款款细步,直到走进台阶处,一步并五十步,五十步并一百步,宫人见之,皆低头行礼,紫衣国师非陛下特招无须进宫。国师的突然到来,莫不是有什么要事发生,宫人不禁寒栗。
这样熟悉的路,紫衣国师并不陌生。走至椒房殿,踏上无数块由青砖铺陈的台阶,摸着有龙凤纹饰边的石阑槛,手心的温度一点点被驱散,冰冷侵入心扉。
椒房殿
塔娜与芬芬正在伺候皇后娘娘沐浴梳洗,一个梳头,一个添加热汤。热气蒸腾的水,汩汩翻流的流过她的每一寸雪白无瑕的肌肤,热气恰似飘忽的云烟氤氲缭绕在宫殿的四周,转眼消散。一刻钟悄然溜走,皇后娘娘玉屏风处,穿戴好薄薄纱裙,缓缓走到桌前用膳。
泰安等一众侍女刚刚好端着晚膳准备走进椒房殿,一紫衣女子远远地站在椒房殿正门前,泰安略略看了一眼,觉得似曾相识,但并无多想就走进殿中布菜了。
良久,皇后娘娘便命人撤了晚膳,殿内剩余的唯有芬芬、塔娜、泰安四人。紫衣国师踏进殿中,眼神冷漠的看着宫殿,走了十来步,寻到皇后娘娘。
“姑娘,为何站在椒房殿外那么久。”皇后启唇道。
塔娜她们福了福身子,见到娘娘说话便沉默不语。
“皇后娘娘用膳之时,我怎能打搅了。若是打搅,就是我的不是了。”紫衣国师应道,“起码的礼仪还是要有的!”
“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是因为什么事情劳烦紫衣国师大驾?”皇后娘娘抬眼,看向紫色衣裳的她,道:“国师可是要找陛下的。”
“你知道我是谁?”紫衣国师惊诧道:“你我未见过,你为何能认出来我来。”
“国师素爱郁金花香,众人皆知,虽然隔着远远地,但花的气息经久不散。即便你站在殿中,也抵挡不住你的锋芒啊!”
“那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变。”紫衣国师喃喃道:“要是还在孩提时期,该多好啊!”
“国师莫要自作多情。”皇后抬手又道:“当年燎火战中,国师提供情报可是首功,本宫这座宫殿可惹不起您这尊大佛!国师,请回吧!”
“所以,今日是我紫衣请皇后娘娘帮一下我的忙!”紫衣国师微微笑道。
“呵呵,紫衣国师神通广大,还需就本宫帮忙!”
“现在皇后娘娘是不是觉得有些昏昏沉沉了,欲欲想睡!”
“你!”皇后娘娘气息急促起来,摇摇头,“你竟然敢对本宫动手,就不怕陛下处置你吗!”
“皇后娘娘放心,迷香无害,我只需要娘娘睡下去就行了。”
塔娜、泰安等慢慢地昏倒在地,皇后娘娘欲要唤人进来,力气不及就两眼昏黑。遣退了其他的宫女,紫衣国师才动手。紫衣国师先是将皇后娘娘挪到美人榻上,再将芬芬等人拖到小阁处的小床上。紫衣国师买通了内侍,在皇后沐浴之时,悄悄的在殿内的香炉里焚上足够的量迷香,能让皇后等昏睡一夜,等到她用完晚膳的时候,香也熄灭了。
来到美人榻前,紫衣国师目光闪烁着,触摸着皇后的面颊,细细地端详一别多年的妹妹,要不是十五年前发生那样的事,或许她们兄弟姐妹几个过得惬意。如今要借妹妹来达到目的,突然歉意涌上心头不是滋味,可是紫衣国师一想到与赛其分离十六年了,就不想再回到无数个夜晚里,每每煎熬的痛苦当中,她想知道他是不是平安的活着,没有一刻不在思念她,她知道她的爱会害了他,但是就想再次被他拥入怀里,感受他的温暖就足够了。
今日是月圆十五,依照宫规,皇帝会在椒房殿留宿。
酉时三刻,銮驾一到,在高榛的搀扶下,威风凛凛的皇帝,平稳走下銮驾,后面跟在一众宫女太监微微低头。见椒房殿四处无人,就走上一步又一步的台阶,直到停下来,残留在空气中的幽香一闻便知,皇帝亲自打开殿门,寥寥寂静。皇帝抬手一挥,屏退左右,高榛明白就与一众宫侍退居殿门外。
皇帝走到椒房殿深处,寻寻觅觅皇后的身影,一直走到小阁处,看见躺在一起不省人事的塔娜、泰安、芬芬三人,不安的情绪悄然来临,接着皇帝又走到皇后安睡的美人榻前,就停驻在原地,淡淡道:“出来吧!何必故能玄虚!”
“呵呵呵,不愧是陛下,猜到这是臣的把戏。”紫衣国师轻步连走,毫不见外的坐在皇后的榻前,双手捏着皇后的颈部,“今日臣就想借皇后娘娘的安危,胆敢掏一个恩旨,求陛下能帮臣一个忙。”
“恩旨?”
“陛下贵人多忘事,忘记多年前你答应臣的事情!”
皇帝后知后觉,心下一惊,便道:“原是这件事情!好说好说。”
“陛下,你可要快点写,不然皇后娘娘中的毒没有解药就会错过最佳时辰!”说完,紫衣双手加大了力度,掐着皇后的细颈,“臣可没心情跟你耗下去。劳烦陛下立刻用案上的文墨写下诏书,能让臣在边城寻人即可,还要请您赐臣一道免死金牌,今日臣犯下的死罪就跟过往臣相助陛下的功劳,两两相抵,绝不下令追杀紫衣,不会剿灭留音坊,连累无辜的女子。”
“你!朕答应你。”皇帝怒火中烧,却又缄默,走到案前,拿起毛笔书起长落,用玉玺在诏书上面落款,卸下身上的金令,并着诏书一起丢到紫衣国师的手的位置,“满意了吧。”
紫衣国师双手离开了皇后的细脖,及时接住了皇帝扔过来的诏书与金牌。看见此举,皇帝松了一口气,
“谢陛下隆恩!陛下金口一诺,紫衣国师万分感激,先行告退。”紫衣国师俯身行礼后,在皇后床边扔下一个红色锦囊,就冲到窗户那里一跃跳出去,消失无影无踪。
皇帝对紫衣国师实在是无可奈何,当年是她提供的情报确是大功一件,今日之举确是自己失信于人,君臣之恩了然殆尽。皇帝赶紧上前打开锦囊,让皇后服下才放心,心里的那口气就是咽不下去。
高榛听到声响,立马跑进大殿内,大喊:“护驾,陛下……”话音刚落,看着皇帝毫发无损的坐在皇后榻前,脸色难看,唯唯诺诺的询问缘由。御林军奉命护驾,搜过整个朝阳宫并未刺客的身影,被皇帝轰了出去。
高榛抖了几下拂尘,就在门口处:“眼下陛下怒气未消,各位快去别处巡视吧。”
“是,大总管。”御林军唯恐避之不及,一溜烟都跑了。
当夜,皇帝将中宫的守卫增多了一倍,一直没有离开过皇后身边。次日清晨,皇后还没转醒过来,将皇后身边的一众宫女都廷杖二十才罢休。先是妹妹遇袭,后是皇后迷晕,原本无处发泄的闷气,皇帝全洒在宫女身上。
皇后娘娘醒来时,看着塔娜等跪在榻前请罪,觉得自己的身体没有什么不适就免了她们的罪过。可是,又怕皇帝到时候不依不饶,就罚了她们一个月的俸禄就此作罢。
紫衣国师逃出皇宫,巧妙的避开皇帝的耳目,手里一直摸着诏书金牌,寻求安全感,可以圆了多年夙愿,在无数个夜晚,苦苦煎熬的滋味她受够了。
她一路策马,直奔玉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