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无源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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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白等四众,在树林里烧火搭帐,此时已是深夜,纳兰走出帐篷,散着闲步。他走到一处深林时,忽然听到一阵哭声,纳兰走过去。

他看到浅白抱着自己的双腿,背靠大树蹲着,头埋哭泣。“浅白,你怎么了?”纳兰轻声询问。浅白抬头看他,她的眼眸中,沾染月光的眼泪,正动神看他。晚风摇曳着两猫的心,走不出那般的思。

“纳兰……”不知怎的,她看到纳兰,就把心中的忧愁说了出来:“纳兰,你坐过来,我……想跟你说说话。”

纳兰不作声坐在她旁边,她开囗哽咽道:“自从咚锵镇出来,对于酒儿的死,我始终不能忘却,我忘不掉,忘不掉……我想找到她的遗体,可连遗体也……也……”

“我从小就没什么朋友,酒儿也是我人生中,在我那段黑暗的日子中,唯一的依靠,可……”她说不下去了,纳兰见此,先是沉默,见她不再说下去,便开囗:“浅白,酒儿姑娘的去世,这几日我们三个也是很伤心,不单单是你,自迟力国出来,她也救了我,算是我的恩人。”

“她告诫我们,已经过去,便不要暗伤,她也想让我们继续走下去,你我都有自己的事要办,我们也需要记住她,还有白糖,我们也可以等忙完了回去,之后,我们可以在那生活,算是继承她的遗志不是?”

说了这么多,纳兰又说:“浅白,如果我有一天也不在了,你也要像今天我说的,好好活下去。”

浅白突然抱住了他,轻打着他:“混蛋,傻子!你如果也死了,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傻子,以后不能说这样的话。”

“好。”纳兰也抱住她,怎么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这么喜欢抱着她,也许,两颗颤动的心,正以相同的时速,越来越近。

“别哭了,你想要什么,我都帮你搞定。”一边说着,一边帮她抹去眼泪。

“抱抱,抱久点。”

浅白也最后好点,摇起高兴的尾巴,在纳兰怀中感受他的心跳。“纳兰,你在想什么?”

纳兰想了想,说道:“自纳宗之后,与纳兰老宗主告别后,我就在想……”

“等把事情忙完,我就把你娶进门儿,你愿意吗?”

“愿意……那种事,都听你的。”浅白脸面微红,在他怀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纳兰抱着她,她说:

“纳兰,在外面,我一直强撑强硬的形态,刚正泼性,但是,我也是一个女人,我也需要一个避风港,你就是,你就是。”

“我愿意把所有的温柔,都放进你的怀里,我爱你。”说完,她挑逗着纳兰,又说:“我想亲,今晚是属于……”

纳兰回话:“我们两个的。”

但最后还是没有下嘴,浅白见他不动,双手搂着他的脖子,靠近过来……

清晨,四猫整顿行李,又重新踏上征途。远处一片大草原,却不见一只牛羊的影子。

远方奔袭而来,是一群狼群,它们毛色各异,总共有五群,在这片无源草原上,留存着远古掌控五系狼群的种族。

五族分别管理,金、木、水、火、土,五系的狼种。有着狼群,族猫便不会饥饿,得以繁衍。

今日,五族穿戴华贵,每个族猫都穿着自己最好的衣裳,身着蒙古袍,头顶白圈帽,项首配带兽骨饰,花纹衣彩,各显芬芳,平等而起,不分男女老少!

她们骑马而来,带领着身后的族员和狼群,参加今日的兽酒日。各族放弃今日所有的杂务,尽情耍乐,斗酒、摔跤,样样俱全。

每旗首领都是女首,所有族员汇于一处,搭建高台。狼族群中,一个俏丽的女猫,拿着手中自己酿的春果酒,走到一名身穿黑袍的男猫身后。

女猫拍了拍他:“胡永生,你在看啥呢!”胡永生转过身,原本麻木的面庞,挤出一点笑容道:“楚凝,你又想干什么,昨天与你摔跤,整得自己一晚上睡不好呢!”

“哎呀,怪我怪我,来来,尝尝我酿的春果酒,老好喝啦,族长都夸我了呢。”

胡永生接过酒杯,抿了一小口,却叹息道:“可惜呀,我们这种族群,一辈子也走不出去这片草原,我真想出去看看,这片草地哪一处我都去过了,哪一处有水,哪一处有蟑螂小虫我都知道,唉……”

楚凝听完,安慰他道:“安啦,你既然无聊,那就我玩玩新乐子呗,比如,娶我?”

“这叫什么乐子?我不喜欢你。”胡永生一口了断,把没喝完的酒递给楚凝,便随后一走了之。“我愿意等……”她捏紧酒杯,暗暗说道。

四猫众踏入草原,炎热的热气正柔和地躺在土地上,阻挠着四猫的前进。纳兰柱着木杖,所有的行李都在他身上,压得他喘不上气:“呼,呼,你……你们,站着走倒显得清闲,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周海儿回身插腰道:“兰哥,你正年轻,而且我和浅白姐那个来了,总不能顶着难受去帮你吧。”

“那……呼,呼……柳林呢,怎么,他也来了吗!”纳兰瞬间看向柳林,突然反应过来:“对啊,你小子,你不是男的吗,还不快过来!”

柳林背着木箱,指了一指,又转头道:“兰哥,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我身后的那东西离不开我的身,里面的东西珍贵的很,抱歉啦~”

“你,你你你们,要累死我啊,什么东西都往里面装,我已经背了两天了,赶紧找一块地方休息去。”正说着,身上的重量忽然减轻了一些。纳兰转头,便是微笑。

“浅白,我只是说说而已,你身体不适,快放回去。”

浅白只是继续往前走,说了一句:“没事,我好了,总不能把压力都给你了,你可是”她轻声一句:

“我的爱情~”

但她还没说完,纳兰抢过她手中的包袱,说:“走吧,我没事。”至此,纳兰也不再抱怨。只觉心中微甜。

走至响午,远远可以看到五族正举行盛会,他们结圈环绕,手拉着手。擂台上,一个大块头已放倒几猫,在上面叫嚣着:“来来来,趁着酒兴,谁敢与我大战,好说我也是金狼族的长老,打败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和我提!”

“我来!”一道轻盈的声音,楚凝一跃到了擂台之上,“晚辈金狼族楚凝,来战。”

“小丫头,个子不高,口气倒不小,来。”金狼族长老颤长打斗,在这片草原上,那头狼不听话,就抓来煮了饮食,没有任何猫敢反对。楚凝率先发难,左上摆拳攻后,知道他要躲,右拳紧至,打中他的腋下。

长老奇痒难耐,但也迅速展开反击,打出双拳,与楚凝双手互搏。长老左一个跳跃,“金碎身!”而后,全身镀上一层厚金甲,楚凝见此,唤出藤蔓,先是缠住金长老的身体。

长老一笑,道:“丫头你岂不知,天地万物自有相克之理?你乃木系,也还想打得我?”说完,他挣脱束缚,朝楚凝肚子上打上一拳。

眼见楚凝将要倒向台外,一只大手搂住她的腰间,她的眼神含情脉脉,“永生!”她喜出望外,可胡永生没有看她,只是一脸冷漠地,注视眼前的金狼族长老。

“长老,您不必对一个女孩子,动这么粗的手吧,我可……”他眸中寒光,“看不起您呢……”

金族长老不屑一笑:“哟,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只是个从小没有任何族力的野猫,不属于五族中的任何一族,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打死我呀,嗯?”

“哼哼哼呵呵,族长既然这么说了,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永生,别乱来,我们认输好吗。”楚凝话还没说完,胡永生便把她扔了下去。随后,胡永生拔地跃起,下一刻到达金族长老上空,与他对面。一拳中面,拳头狠狠嵌在肉里,长老则两手抓住他的肩膀,一把抡向外面。

幼年时,他意外地来到这片草原,因没有任何族力不被五族认可。草原上的生死之权不在他,时常受到凌辱也是正常。他眼前这位,给予他童年九成的痛苦,对他恨之入骨,之后面如死灰。

胡永生绕到他身后,重重来上一脚。长老打了个踉跄,他趁此时机,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药瓶,在他身上打碎。随后,长老身上的甲皮冒起白烟,极大的腐臭味四散开来。痛觉让长老不知所措,他捶地而怒:“满地金花!”

擂台的木板上生出一地金刺,胡永生却毫不在意,两脚被金刺捅穿,仍一步一步走着。金狼族长老顿时流下冷汗,台上,胡永生一步步踩出血印。“去死!”长老怒起火江翻,只手狠狠抓住胡永生的手,抽走手臂上的皮,连同衣布。

又打出一个金色方块,正中胡永生胸口,想必肋骨,也断了几根。胡永生忍痛,屏住气息,以迅雷之速,不给那老头分毫的时间!右掌紧接化刃,一刀砍下。

在众猫的震惊中,楚凝也捂住嘴,天上乌云露出金光来,照耀到那段分离的身体,和那胡永生,血淋淋的手掌。

“抓了他!”金狼族的护卫涌上台,楚凝护在他面前,两手张开:“干什么干什么,那老东西做了这么多坏事,你们眼瞎,怎么现在又复明了!”

“你这小丫头片子,让开,让不让开?不让开我就连你也抓了去!”护卫欲起刀兵,一剑从天而降。而后,一身白裙,出现在楚凝面前。

“你是?”

浅白回头道:“我在这顶着,你……”“停下!”突然,五族族长纷纷上台,驱赶走护卫,然后向浅白行礼:“姑娘好,这是我们族群的事,不劳姑娘插手,还请配合。”

“你们族群毫无章法,只要是强者,就可以任他去也的态度,真不知道你们五系狼群族是如何有后裔子嗣的!”

五族也只好回语致歉:“姑娘教训的是,教训的是,我们也会加强族群律法,这件事我们也不追究了,想问姑娘,白棋族什么时候送来物资?”

“我不知道。”她将头扭到一边,指着远处的纳兰等猫,说:“那边三位是我的朋友,你可得好生招待他们,否则我回去告诉族长,也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是是是。”为首的火族族长连忙附和,随即命猫去接待纳兰等三众。

今日的兽酒日以惨烈收场,五族群的族员带着各家的狼回家,此时已是傍晚,纳兰四猫被五族族长邀请到草原上的小城。另一边,楚凝和伤痕累累的胡永生,散步在留有夕阳的草地上。

胡永生心中五味杂陈,心中的思绪不知道飘向何方。楚凝上前拉住他的手,道:“你伤的这么重,得和我回去疗伤。”“疗伤?呵呵呵……”胡永生冷笑,目光看向她:“我哪里有家,这里的猫视我如杂草,几年前,我也曾幻想过,与他们和平相处。”

“可我没有血统,处处遭受排挤,出又出不去,简直就是在封闭的热锅里煎熬,我马上就要熟了,我必须要出去,他们出不去,因为身上留有禁忌,可为什么,要连我也要有这禁忌,我又不是你们的族员!”

胡永生越说越快,也逐渐疯狂,二十余年的屈辱,每日都必须偷得残羹剩饭才能苟活,楚凝见他愈说疯狂,突然抱住了他,哭道:“我……我是个例外,我从小没有族中的禁忌,可以自由出行,你想出去,我可以帮你,要不,你与我成婚,他们也不敢……”

楚凝话未说完,被胡永生冷冷推开,冷漠且带有怒意:“我不喜欢你……滚!”说完,他捂着受伤的手臂,消失在夜色中。

楚凝望着他的背影,叫骂道:“胡永生,大混蛋!”但又立马平静声音说道:“我爱你,也自然不会放弃,想出去,我会帮你的……”

夜的星辰传来远古的光芒,照耀曾经的过往。

一天,一个浑身是伤的男孩,在草原上被金狼族的猫捡到,随后将其带入金狼族领地。金狼族族长坐在高位,扔给他一把刀。

“割。”

他因害怕,几次手上的刀掉到地上,一旁的楚凝见状,兴奋地跑过去,拿起刀,对他说:“阿娘她这是想验验你的血,看看你有没有五族的血统,来吧,我帮你,我小时候可经常被割,不疼的。”说着,一刀划开胡永生的皮肤。

族里的医师验完后,转身对族长道:“这孩子不仅没有五族的血脉,而且也没有京剧猫的血统,想必是只异猫。”听了医师的话,族长思索片刻,想起白棋族的族长说过,若有异猫进入无源草原,便烙上禁忌,待他二十五岁再来取。

之后的每一日,胡永生都被如狗一般,拴在一家族员的院后,五族的族员打小就深受血脉高低的影响,只需要他活着就可以了,别的,比如自由,已是天方夜谭。

而后,楚凝每次都翻墙进院,解开铁栓,然后说道:“嗯……做为报礼,陪我玩吧,虽然我没有族群禁忌,可妈妈也不让我出去,反正我也闲得无聊,陪我玩吧。”

当时的胡永生已经麻木,出也出不去,对这个地方渐渐生恨。又过去十几年,楚凝几乎每日都陪在他身边,又因为她是族长之女,其他族员不敢言。

一个夜晚,楚凝问他:

“永生,你一生的梦想是什么?”

但在这里,犹如死地,他目光无神,却有几分坚定:

“我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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