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论道巧遇 旧怨新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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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宁州的山野古道似乎没有尽头,顾青独行的身影在苍茫天地间显得格外渺小。就在他低头疾行,盘算着炙炎之域凶险之时,昊天眼感知中,一股迥异于生灵、缥缈空灵的意念波动在前方道旁古槐下显现。

“仙长请留步!”

顾青脚步一顿,凝神望去。只见一个半透明的、由无数微光流转的文字符号组成的书生虚影,正对着他拱手作揖。这虚影气质儒雅,眼神却带着洞悉世情的狡黠,与当初遇到的“酒魂”有几分相似,却少了几分醉态,多了几分智慧的灵光。

“哦?又是灵体?”顾青挑眉,并未放松警惕。

“仙长慧眼。”文字魂影再次作揖,姿态从容,“小可乃‘论道魂’,非是恶灵,亦非精怪,乃天地间一丝论辩、解惑、智慧碰撞的意念所聚。观仙长步履匆匆,心有丘壑,却又隐隐有惑未解,特在此恭候。”

“论道魂?”顾青心中微动,面上不动声色,“你能助我解惑?”

“非也非也,”论道魂轻轻摇头,那组成它身体的文字随之流淌变幻,“解惑之道,在于交流,在于碰撞。小可微末之能,仅能在仙长与他人论道之时,窥得些许对方心中所期、所惑、所执之念,略作提点。仙长若能依此作答,契合对方心意,不仅可令论道事半功倍,更能从这言语交锋、心意相通中,汲取一丝‘道韵’,反哺自身,增益某项资质——或灵根精进,或技艺娴熟,端看机缘。”

顾青心头一跳。增益资质?这正是他此刻最渴求的!天道筑基所需的不仅是外物,更是自身底蕴的夯实。这“论道魂”的能力,简直是瞌睡送来了枕头。虽然听起来像是作弊,但在实力为尊的八荒世界,能有这等捷径,岂有不用之理?

“如何?仙长可愿与小可同行一段?只需在仙长与人论道时,允小可旁观,适时提点一二即可。”论道魂的身影飘忽了一下,带着一丝期待。

顾青目光闪烁,权衡利弊,最终嘴角微扬:“好!那便有劳‘论道道友’了!”

话音刚落,论道魂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没入顾青眉心。顾青只觉灵台一阵清凉,仿佛多了一个安静而敏锐的旁观者。

数日后,关流城内,一间闹中取静的茶馆二楼。

一位身着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面容古板,下颌留着三缕清须的老修士,拦住了正欲离开的顾青。他目光审视,带着某种考校的意味:“小友请留步,老道桑英权,观小友气度不凡,不知可愿拨冗,与老道论一论这人间至理?”

顾青心中一动,知道机会来了。他拱手还礼:“前辈有请,晚辈敢不从命?”

两人分坐茶桌两侧,茶香袅袅。桑英权轻咳一声,率先发问,声音低沉却带着穿透力:

“路遇一人垂死,在临终之际,托你将一匣盒送到另一人手上,此匣盒观之平凡,然此人神色郑重,似有万千寄托。小友,当此之际,你会如何行事?”

话音刚落,顾青识海中,论道魂那由文字组成的虚影悠然浮现,在他意识里清晰地说道:“仙长,此乃考校‘信诺’与‘担当’。此人垂死托付,最重承诺。无论匣中何物,路途何等艰险,对方期望的回答,是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将此视为不容推卸之责。”

顾青心领神会,面上神情肃穆,迎着桑英权探究的目光,斩钉截铁道:“晚辈自当承应此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纵前路艰险,亦不敢有负前辈临终所托,定将此匣盒安然送达!”

桑英权古板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微微颔首:“嗯,重诺守义,当为君子之行。”几乎同时,顾青感到一股微凉而纯净的能量自虚空汇入体内,悄然融入水灵根所在之处,水灵根的本源似乎凝练、壮大了一丝!昊天眼内视,水属性资质确实增加了一点!

桑英权精神一振,再次发问,这次语气更显凝重:“若有一人,昔日作恶多端,屠戮无数,且与你有灭门之深仇大恨!然此人于大劫之中侥幸未死,忽有一日幡然醒悟,痛改前非,此后数十年间散尽家财,行善积德,活人无数,隐然已有‘活菩萨’之称。小友,此情此景,你可愿放下那血海深仇,与之和解?”

论道魂的声音立刻在顾青脑中响起,带着洞彻:“仙长,此问直指‘宽恕’与‘放下’。桑老道心慕圣贤之道,推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理,所期望的答案,正是放下仇恨,认可其改过自新之举。此乃‘仁恕’之心。”

顾青略作沉吟,眼神中似乎有复杂的挣扎闪过,最终化为一声叹息,语气诚恳:“前辈,冤冤相报何时了?此人昔日之恶,自当唾弃。然其能幡然醒悟,以余生行善赎罪,活人无数,其善举亦为真。若能救度千百人,行大功德,晚辈…愿意放下昔日之仇,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内心一份解脱。”

“善!大善!放下执念,海阔天空!小友年纪轻轻,能有此通达心胸,实属难得!”桑英权抚掌大笑,眼中精光大放,对顾青的欣赏毫不掩饰。顾青则感到一股沉稳厚重、仿佛蕴含金石之力的能量汇入,他对矿材辨识、提炼的感悟似乎瞬间清晰了不少——矿材资质又加了一点!

桑英权深吸一口气,抛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令人揪心的问题,目光灼灼地盯着顾青:“若有一日,你的至亲骨肉与你的挚爱道侣,同时深陷一处污秽绝地‘万魔沼’,魔气侵蚀,危在旦夕!而你之力,仅能冒险救出一人,你当如何抉择?”

论道魂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仙长,此问最是诛心,考校‘情’与‘孝’之难全。观桑老道言语神态,其自身似乎经历过情关之痛,更重‘情’之一字。他潜意识里,恐怕认为为了挚爱,可以对抗世俗的孝道枷锁。答案,选‘救爱’!”

顾青脸上瞬间浮现出巨大的痛苦与挣扎,仿佛真的置身于那绝境之中。他眼神变幻,呼吸急促,最终猛地一闭眼,再睁开时,带着一种近乎疯狂决绝的痛苦:“前辈…晚辈…晚辈会选择救挚爱!”他声音嘶哑,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钧,“父母生我养我,恩重如山,此恨此痛,百死难赎!然挚爱与我心意相通,灵魂相契,是此生道途之依伴…救她,是晚辈心中所向,纵然背负万世骂名,永堕心狱,晚辈…亦无悔!”

“好!好一个‘心中所向,亦无悔’!”桑英权猛地站起身,激动得胡须微颤,看顾青的眼神简直如同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知己,“情之所钟,金石为开!小友至情至性,道心通明!老道今日得遇小友,实乃平生一大快事!”他执意要与顾青互换通讯符印,并说日后定要再畅谈。

顾青送走这位激动不已的老修士,感受着指法技巧的圆融感和灵巧度的提升(指法资质 1),心中对论道魂的能力更是满意至极。

此后数月,顾青索性留在关流城,借着论道魂的“指点迷津”,主动寻找城中修士论道。无论是茶馆论道的文雅修士,还是坊市里讨价还价的精明商人,甚至宗门驻地的护法弟子,他都上前攀谈,引出论题。对方期望什么答案,论道魂便暗中告知,顾青则依言作答。一时间,“顾道友见地高远”、“顾小友深谙我心”、“此子年纪轻轻,竟如此洞悉世情”的赞誉之词在关流城修士圈中悄然流传。顾青的灵石没花多少,各类资质却在论道魂的“作弊”下噌噌上涨,灵根、炼丹、炼器、药材、风水、…几乎是全面开花。

这日午后,顾青在城中一处僻静的、临水而建的“听雨轩”茶楼品茗。

当那女子莲步轻移,走上茶楼二层时,顾青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她有着一头罕见的、如初冬晨雾般柔和的灰发,发顶挽着一个精巧的飞云髻,几缕柔顺的发丝不经意地垂落颊边,平添几分慵懒与妩媚。面上覆着一方轻薄的银丝面纱,遮住了大半容颜,唯独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大而明亮,瞳仁是深邃的琥珀色,顾盼之间眼波流转,仿佛会说话一般,带着勾人心魄的魅力,却又隐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

一袭做工考究的素白长裙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裙身以明黄色的丝线在领口、袖口、裙摆处勾勒出繁复华美的缠枝莲纹。深V领的设计大胆而优雅,恰到好处地展露出脖颈至锁骨间那一片细腻如瓷的肌肤,以及一道引人遐思的、深邃的事业线。裙身采用了露肩设计,圆润白皙的香肩在薄纱下若隐若现。袖子宽大飘逸,行走间如流云拂过。腰间束着一条缀着几颗温润玉髓的灰色腰带,将纤腰束得不盈一握。最引人注目的是裙摆大胆的开衩设计,行走间,一双修长、饱满、充满了惊人弹性的玉腿在裙摆下若隐若现,雪白的肌肤与深色的裙摆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小女子许新月,见过顾道友。”她的声音清冽如泉,带着一丝慵懒的尾韵,微微屈身行礼。

“许道友不必多礼,可有何事。”顾青收回惊艳的目光,心中却是一震!许新月?这不正是义兄隆翰林那令其魂牵梦绕又恨意难消的妻子吗?

许新月作揖道:“小女子近日来听闻顾道友大名,特意来寻道问惑,不知方便?”

顾青回礼道:“皆赖道友谬赞,虚名何足挂齿。倘蒙不弃,愿与君坐论玄机。”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两人落座,清茗奉上,论道主题自然展开。

许新月提出的问题颇为雅致,多围绕“情缘”、“因果”、“抉择与放下”展开。论道魂的声音随之在顾青脑中响起:

情之一字,何解?——答:情为劫,亦是缘,缘来惜之,缘去亦当放下,强求徒增业障。

若因一念之差,铸成终身之憾,可有弥补之法?——答:弥补难在人事,贵在真心悔悟与持恒之行善。

若有至亲因己之过受难,当如何自处?——答:当直面己过,竭力弥补,纵万死亦难辞其咎,然自困于悔恨,亦非生者所宜。

顾青依着论道魂的提点,侃侃而谈,言辞恳切,见解“通透”。许新月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亮了起来,面纱下的嘴角似乎也微微弯起,显然对顾青的回答十分满意。每一次成功的论道,顾青都感觉到自身的灵根资质或琴艺资质在悄然增长。

借着论道的氛围逐渐融洽,顾青巧妙地旁敲侧击:“许道友气质出尘,不似本地修士,不知为何事流连永宁州?”

许新月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那双动人的眼眸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顾道友见笑了。新月来此…是为了寻一个人。”

“哦?寻人?不知是何方神圣,能让许道友不远万里?”顾青故作好奇。

“是我的…夫君。”许新月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宽大的袖口,“我…我做了错事,很大的错事,伤透了他的心。他…他离开了我,来到了永宁州。我此番前来,只为寻他,不求他立时原谅,只求能见他一面,当面向他磕头认错…纵使他打我、骂我,甚至…杀了我,我也认了。”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悔恨与绝望,那份情真意切,听着不似作伪。

顾青心中念头急转。义兄隆翰林虽恨她入骨,言语间却也透露过她当年的惊艳与情深。如今观其言行,这许新月似乎是真的痛悔前非,千里寻夫来了?他没有立刻点破与隆翰林的关系,继续试探:“世间万般情仇,最难解的便是这夫妻之怨。能令许道友如此执着寻找,想必尊夫定是人中龙凤?”

许新月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眷恋:“他…他很好。是我…是我鬼迷心窍,被浮华所惑,负了他的一片真心…”她简单提了几句当年之事,言语间将自己贬低到了尘埃里,对隆翰林却是褒奖有加,情意绵绵。

一场茶叙论道下来,顾青心中大致有了判断。这许新月,似乎并非带着恶意而来,更像是历经浮沉后幡然醒悟,带着一颗破碎却执着的心,来寻找她丢失的爱人,祈求一个赎罪的机会。

“多谢顾道友今日聆听开解,新月心中郁结,稍解一二。”许新月起身告辞,临去前,那双琥珀色的美眸深深地看了顾青一眼,“若顾道友日后在永宁州内见到一位名叫‘隆翰林’的修士,还望…还望能告知一声,就说…许新月在此等他,只求一面。”说罢,留下一个令人心碎的美丽背影,飘然而去。

顾青望着她融入街巷的身影,摩挲着茶杯边缘,目光深邃。隆翰林的下落顾青已经传音询问,只是…义兄心中那道刺骨的伤疤,又岂是这般容易揭过?他站起身,决定先去炙炎之域寻找朱果,待义兄回他消息。而腰间那枚隆翰林所赠的半块蟠龙玉佩,此刻仿佛也带上了一丝沉甸甸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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