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锦绣走后,一旁的郑妈妈笑着打趣说七舅爷也知道疼媳妇了。
安王妃无奈:“他知道就好。阿兰到底不老道。今日她接过赵清央的时候,我不好当面拦着,想着有丫鬟婆子跟着,出不了什么事,谁知道,她竟转手她人,出了这档子事,幸好,有惊无险。只是,原本是给阿弟庆贺,硬是给搅和了。梅家那小子和阿弟要好,要是换了别人家,可是平白得罪人。”
安王妃的面上有着淡淡的无奈,如今王府势微,需要借助那些残存的情面与体面,三年来,安王府也是第一次对外公开宴请,小心筹划,却是被赵清央给搅了。
“今日谢家那丫头也是吓得够呛,谢太太那脑袋缩得鹌鹑似地,愣是没有给她说一句话。想必今日过后,这谢家小姐的处境更加难了。”
郑妈妈唏嘘了一句,谢侍郎家的事,她自然也是听了一耳朵的。见安王妃披了眼睛,知她无心这个话题,就找借口退了出来,到了院外,见俞秀兰正忐忑地立在外头,见了她,就要过来,她努嘴。
俞秀兰会意,转身跟着郑妈妈一起往外走,听说周锦绣专门替她给平王府也派送了礼品去赔罪,口里忙责怪自己没有经验,把事搞砸了,平生出了波折,连累了大家。
郑妈妈宽慰她:“姑娘可别这样说,好在有惊无险。再说,人是谢家小姐没有看住,怪不得姑娘。”然后又悄悄告诉她,这个赵清央属于人来疯,平日里只跟着平王妃,大家心照不宣,都不去招惹她的,嘱咐她以后不要去撩拨她就对了。
俞秀兰连声称是,诚心谢过她的提点,亲热地伴着郑妈妈一道走远了。
这里周锦绣邀了一行人在园子里吆五喝六地,正兴着。方才梅九硬说他受了惊吓,让周锦绣给他压惊。然后,又重新去各府叫了俞六几人来,重新聚了。
梅九笑嘻嘻地说着方才的事,唾沫横飞。
“要死了。要不是看在阿苏面上,今日是他的好日子,那郡主又是个傻的,我才不认。”
梅九说他当时听得声响,抓紧撒了尿,离开了。哪里知道林子里有没有人?
“你算了吧,不会是怜香惜玉,看上那个谢家小姐了吧?”
有人打趣。
“哎,打住,打住。”梅九忙阻止,夸张地拍着胸口:“我是有多想不开,才会看上小娘子?咱爷们儿如今何等快活?想斗蝈蝈儿就斗蝈蝈儿,想听小曲儿就听小曲儿。成亲?画地为牢,自挂东南枝啊!”他夸张地做了个上吊的动作,引得众人哄笑。
“可你得给你们梅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吧。”
一旁的人挤兑他。
“祖宗在地下躺了几百年,也不差我这一个香火!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这大好的花花世界,这满街的脂粉香气,这醇酒,这骏马,这无边无际的自在……要我成亲?除非……除非我那蝈蝈‘常胜将军’能开口背出《论语》来!哈哈哈!”
众人摇头,在座的,都成了亲或定了亲。
只梅九,二十四了。家里只要一说亲,他就跑到皇英寺去,住个十天半月地不回来,说要做和尚去,如此几番,梅太傅也拿他没有办法,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再说也怕他这性子,白白祸害了好人家女儿,到时结亲不成,反成冤家。好在梅家儿子多,也不靠他延绵子嗣,遂也不管他了。
说笑间,几人又说起方才他们几个在亭子里,拿着长筒的西洋镜看风景,看到谢墨薇的丫鬟把荷包里的钱都倒了出来,给那个小画工。
“那个丫头可不白干。”
梅九笑哈哈:“阿苏也给她诈过银子。这小画工把铜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底下之人,衣食乃大事。”
俞六对于银钱,倒是另有说法,说他们俩是生在富贵乡,不知道没有银子的难处,有时候,没有银子的时候,真的挺难的。
梅九见他叹苦,就打趣说你一个尚书家的公子,在这里叫穷,你爷爷可是管着皇上的钱袋子,全大盛,就数户部最有钱......又拉着周锦绣说,缺什么,找他呀,守着这尊财神爷,怕什么呀?
周锦绣当即表态,说可是外头看上了什么?以后报他账上就是。
俞六忙摆手说,没有,就那么一说,别当真。他白了一眼梅九,被他这么一说,弄得他好像故意在周锦绣面前哭穷似地。周锦绣平日里对俞家出手大方,俞家上下都喜欢他,可他不能老揩人家的油,这样子,多不好意思。周家是富贵,可是他俞六也要面子的好不?
好在周锦绣转了话题。
“过两日,我就去石塘镇一趟。”
周锦绣看着众人。
如今殿试结束,终于得空一些,得抓紧去一趟苏十一的外家了。
梅九自告奋勇,说他陪着一起去,好有个伴。
周锦绣就说不用,他一人去就成,人多了反倒不好。
“咱们两个要是一齐消失了,可不是好事。”
周锦绣好心提醒他。
梅九就苦着脸,说周锦绣哪壶不开偏提哪壶,他爹现在闲得很,一是盯着张府尹,二是盯着他。
“我要消失。”
他仰天叫道。
众人哄笑,并不理会,只催他喝酒,不是吵着要压惊吗?
谢府。
谢墨薇靠在椅子上,闭目打瞌睡,廊下丫鬟坐着绣一条帕子,微风拂面,一旁的竹帘子发出轻微的啪嗒声。司昭默不作声地在廊下描画,画鱼戏莲叶美人图扇面,莲花是墨薇房中的缸里养着的那盆睡莲,堪堪开了一二朵,此刻正摆放在廊下。
已经连画了三日,司昭并没有打听到刘良文的多少消息。墨薇现在是对刘良文唯恐避之不及。整个栖霞院都不愿提起这个姑爷。她为数不多的消息,还是洒扫的婆子那里套出来的。
有小丫头急匆匆跑进来,说彩绢在前头被大小姐拦下,不让走呢。
谢墨薇唰地一下扯下了腿上搭着的薄毯子往外走,司昭也放下了画笔,跟在身后跑出去。
几人一路往园子里赶去。
老远就见一堆人,彩绢匍匐在地,几个丫鬟仆妇正远远地看着。
一身红衣装扮的谢墨梅双手叉腰,高声:“给我老实跪好,下作的小娼妇。”
谢墨薇赶上前:“姐姐,丫鬟不听话,告诉我就是,我回去教她。”
周围的仆妇丫鬟渐多,谢家大小姐二小姐对上了,这还是第一次。都知道大小姐同二小姐不对付,但都是私底下的小打小闹,遮着掩着的。这样明晃晃地对上,还真是破天荒头一次。众人虽远远地避开,耳朵却都是直直竖着,端看今日两虎相争,是个什么下场?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紧张又兴奋。
谢墨梅却兴致高涨,她指着墨薇,恶狠狠地,声音尖利:“你的丫鬟?谢家的丫鬟,我想打就打,怎么了?一个丫鬟,叫你目中无人,叫你不尊主子,真把自己当成一棵葱了,不过是街边一个小乞丐,谢家可怜你,捡了回来,好米好饭地喂养到大,不思感恩,还在这里充当起主子来了。呸,也不照照镜子,不要脸的小娼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