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立雪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个看起来懦弱的父亲,居然有这样的想法。
毕竟程老太太还活着,现在提及分家,无疑会被别人说不孝顺。
“父亲就不怕旁人侧目么。”程立雪开口问询。
程四爷颔首:“这又有什么?横竖日子是自己过的,你既然在程家过不下去,那就跟着我一道搬出去,到时候府中就只有我们两个主子,谁也管不着你。”
听他如此说,程立雪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那女儿就恭侯父亲佳音。”
两父女说完话,程立雪便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程苑一时半会儿还没能从刚才消息的震撼里回过神,程立雪又把程四爷决定分家的消息说了出口。
“父亲既然有这份心思,就是好事,姑姑不必再有后顾之忧,日后父亲分家出去,自然有父亲撑腰,便是和离,也能跟我还有父亲一道过日子。”程立雪吃了一口茶,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
而程苑震惊以后回神,忍不住苦笑:“我舍不得曾经的夫妻情分是真,可更多的,还是有些放不下云策,毕竟这孩子一直觉得我与他父亲伉俪情深,再加上他毕竟是方家的孩子。”
程立雪一听就明白过来,程苑这是担心和离以后方云策会憎恨这个当母亲的:这实在是世道限制,毕竟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但如程苑这般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便算所谓的妒妇。
她笑了笑,指尖拨弄着茶盏,发出叮啷声响:“如果从您肚子里爬出来的骨肉都不能体贴您,也不能理解您的心情,那么他便算不上您的骨肉,诚然,我说这种话,跟需要做决定的姑姑您比起来当然容易,但实话便是如此,如果没有您,表哥根本不可能出生。”
她的话实在是过分惊世骇俗,程苑唯有苦笑,好在程立雪也不打算一次就能说服程苑,便让红玉暂且带程苑离开。
只是次日一大早程老太太就把程立雪叫了过去:“说你撺掇着你爹分家?当真是翅膀硬了,你祖母我还没死呢,你就想着安排你爹的去处,真真是本事大了,若是外人知道该如何议论咱们家。”
程老太太气得不轻,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桌上的茶盏跳了两下,程立雪眼皮子都不抬:“祖母话说的这样重,可真就是冤枉孙女了,父亲想要分家是父亲的事情,我这个做女儿的怎么能做父亲的主?”
她心知肚明,自己的父亲想要分家,当然与自己脱不了关系,可是眼下却不能落了把柄在自己这个祖母手里。
横竖她的父亲又不会出卖她,撒撒谎骗骗老人家也没什么。
话音刚落,原本放在程老太太手边的茶盏就骤然落地:“你还真是翅膀硬了,若不是有人来告诉我,我又怎会冤枉你?”
程立雪眯了眯眼睛,回过味来,感情是她住的地方,有人不怕死的把她跟自家父亲聊天的内容告诉了程老太太,因此今日她才会被抓来立规矩。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话,程大太太便从一侧走了出来:“小七原先虽然吃啥倒还乖顺,可惜如今不知道犯了什么邪,活生生像变了一个人,只怕不是痴症痊愈,而是被邪祟上身了。”
程大太太笑容慈爱,眼底的神情却格外恶毒:“不如这样,咱们把小七绑起来,请一个得到高人来驱驱邪,到时候就竟是怎么回事?自然明了。”
今日是怎么了?自己这位祖母跟大伯母突然闹这样大的事情,是因为她们觉得姑姑已经不能再为自己撑腰了吗?
程大太太早有准备般拍拍手,一个仙风道骨的道长就从一侧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五大三粗的道童,倘若不说,还以为是哪家看场子的赌场打手过来。
程立雪下意识向后倒退两步,而见她,如此程大太太的笑容更甚:“你且放心,这位道长绝对不会坑害你,他可是你姑父亲自送来的得道高人。”
此话一出,程立雪便骤然明白过来,恐怕是楚若已经将她知道奸情的事情告诉了自己那位好姑父,对方不愿意她将此事告诉程苑,所以特地借刀杀人。
她眯了眯眼睛,此事坏就坏在他跟自己姑姑的关系确实不错,而夫妻一体,方云策父亲的主意,就可以被程老太太以及程大太太认定是程苑的意思,到时候一件双雕,不但把她处理干净,还调拨了自己父亲与姑姑的关系。
程立雪深吸一口气,使了个眼色给红玉,红玉当即往外跑,程大太太却不曾阻拦:“就算这丫头去搬救兵,今日也恐怕没人能救你,小七,我们也是为你好,若你安然无恙,大伯母亲自向你赔罪。”
她拍拍手,那个道长便带着道童往上凑。
程立雪不再躲闪,而是站在原地:“驱邪可以,但外男不能近我的身,否则我的名声坏了,谁又来负责。”
“大伯母既然这样为我好,那我耶投桃报李,还请大伯母仔细搜查,以免说我身上夹带什么物件。”程立雪用尽全力试图拖延时间。
方云策他爹不是不希望自己将那些奸情告诉姑姑吗?本质上还是担心和离之事,今日她也要借刀杀人,让姑姑彻底明白什么才是中山狼。
如此一来,姑姑也能明白过来对面究竟是什么豺狼虎豹。
程大太太一眼看穿自己这个侄女所思所想,但她觉得胜券在握便不甚在意:“你这样听话便好,稍后到道长,要用真火焚烧你且忍一忍,等到你完好无损,从火中出来,一切便真相大白了。”
她们今日竟是要将她置于死地!
程立雪骤然明白了方云策父亲以及自家祖母她们三人的谋划。
只有死人不会开口,只有死人不会给他们添乱,所以只需要木已成舟。
她死了以后再多的愤怒也不能如何,毕竟程老太太是自己父亲的母亲,而姑姑也已经是方家的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