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德：
很高兴收到你的来信。
卡什维娜跟我说，上面的那句话中的“很高兴”应该换成“很荣幸”。但是我觉得，既然你以朋友的身份来向我写信，我就应当用朋友的口吻对你回信。我很荣幸被认为是你的朋友，希尔德。
在帝国法学院的几个月时间里，我身边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好在，在大家的努力下，事情总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布吕宁老师的研究正在稳步进行，取得的进展日新月异。我目前的知识水平还没有达到能直接参与他的科研工作的水平，但是在实验室的杂物工作让我对科研工作取得了更深的认识。
公国的战乱结束的消息令人振奋。战争的创伤触目惊心，然而只要恢复了和平，被毁坏的终究能够重建起来。
你所提到的公国的现状和问题，我和卡什维娜进行了充分的讨论，却始终没讨论个什么所以然来。
说到底，我们从未身处那样的高位，所有的想法、点子都没有经过实践检验，只是些空中楼阁。所以，我们只能给一些泛泛而谈的建议，至于其可行性、可靠性，则需要你来进一步把握，我们就在信中作些简单的论述。
贵族在千年来一直是行政体系的支柱。如今的尤罗帕大陆上，封邦建国的封建制仍是主流行政制度。
这种制度的滥觞需追溯到第一帝国时期，帝国皇帝罗穆卢斯开发出了【契约】法术，并将其“分发”给自己的家族、亲系，让他们拥有了统领帝国的部分土地和人民的能力。
后来，处于扩大统治范围的需要，【契约】法术的分发不再仅限于第一帝国皇室，功臣、外戚、甚至归顺的蛮族首领都得到了【契约】的能力，并以血脉为介质传播下去。
第一帝国崩塌后，【契约】的技术失传，从可以复刻的法术变为了一种世袭的能力。贵族从此不再扩张，进入了世袭罔替、血脉沿承的阶段。
时至今日，【契约】的力量通过联姻等方式仍在传承。
【契约】的本质是一种强制力，这正是行政权力的核心。通过使用【契约】，平民成为贵族实际上的附属物，贵族可以随心所欲地调动整个领地的一切人力物力，形成有效的统治。
除开封建制外，大陆上还有少数的其他行政体系在实验性地运转。
帝国北方的哈姆罗维自由市实行着一种商人共和体制。自由市及其周边领土由商会委派的官员治理，这些官员的权力来自商会，只向商会负责。
众多研究指出，这种模式只适用于哈姆罗维这种特殊的国情。系统性贪污腐败、关键决策缓慢、社会稳定性差等问题在一个自由市范围内表现尚不明显，而一旦放大到像巴亚恩这样的大国时，就会特别突出。
行政的强制力方面，他们效仿第一帝国制定了一部成文法律，并建立一支治安部队，专门对违法者进行缉捕和处罚。
再往西看，大布莱顿群岛上的“蛮族国家”安格利亚王国，除了国王外，全国上下几乎没有传统意义上的【贵族】。安格利亚王国的各个城市都由其市政官完全负责管理，市政官则由国王和议会直接任命。
在文明的交流过程中，大陆上的国家学习安格利亚王国在城市内设置了市政官来负责日常杂物，分担贵族的工作；而安格利亚王国也效仿大陆，建立了贵族制度，向王室成员授衔、分封国土。
这些没有【契约】能力的贵族虽然拥有着广袤的领地，但没有办法强制人们留在这些土地上耕作。他们要么以高价雇佣劳动力从事农业生产，要么大量购买奴隶。
在现实利益的考量下，安格利亚的贵族们纷纷选择了后者作为解决方式。因此，安格利亚王国是整个大陆上奴隶制留存最多的国家。
这些暂且按下不表，说回行政制度——市政官。
除了与哈姆罗维那种商人共和制度类似的几个问题外，市政官的治理能力参差不齐也是一大突出问题。
没有【契约】，如何让城市的市民安分守己、忠君爱国？怎么在战争时期动员军队、征召兵员？个人能力出众的市政官或许能轻松地做到这些，但更加普遍的现状是市政官能力平庸，仅仅是处理些日常事务就累得够呛，没有多余的精力。
安格利亚王国议会也制定了一整套的法律。但是这些法律无法落实，成为了全凭自觉的“君子之约”一般的存在。这也是导致安格利亚王国行政效率奇低的原因之一。
考察了这些制度后，我认为于如今的巴亚恩公国而言，应该尽量采取实用主义的方法。对于贵族尚存的地区，保持原有的体系不变动；
在权力真空处，任用能力尚可的官员掌控地方大局，开展没有【契约】参与的管理实验。对于城市之外的广大地区，也应进一步将其划分，安排官僚进行管理。
接下来谈谈经济。
农业是国之根本，农业、农村、农民问题从来都是一个国家、特别是对独立自主地位有要求的大国的最重要的问题之一。
佃农在过去是农业生产的主力军。他们被【契约】束缚，祖祖辈辈在固定的土地上劳作，将收获成比例地上交给所属的贵族。
从法理上讲，这些土地现在无人所有。我建议，将这些土地低价售予佃农，并参考对市民征收消费税的比例向他们征收农业税以填补粮食需求。
这可能使公国的粮食征收量有较长时间的下降，粮仓出现亏空，但这并非完全是坏事。原本被存在贵族粮仓里的粮食不会烂在地里，而是会流入市场。
不论这些粮食最终是出口还是以更低的价格进入到人民的肚子里，都会对经济造成不小的正面影响，产生收益。
工商业错综复杂，需要更慎重地考虑。
你在信中提到，外国的商会大量涌入公国，在多个生产部门形成了垄断。我认为，他们可能造成的影响有限。静观其变，在公国的政治形势稳定之后，再以贵族注资、保护性关税等手段重新培养本地商会。
巴亚恩公国的产业类型丰富，经济潜力强劲，只要实业的生产能力得到保证，商会势力的操纵都只是暂时的。
希尔德，这些物质上的困难终究都会被解决。你很敏锐地看到，人们对生活的绝望和信心的缺失相比以上那些床上都更加致命。
他们信仰的上帝没有来拯救他们，他们敬奉的领主不在人世。他们需要一种新的说法来阐释他们生活的意义。我认为，希尔德，你可以举起一个旗帜。
你作为这场残酷战争的胜利者，应当让人们知道他们的未来往何处去。一个绝佳的机会摆在你的面前：人们的愤怒。
对于外国干涉和烧杀劫掠的愤怒。
兄弟阋墙，外御其侮。向破坏了他们生活的人复仇、保卫他们的未来是当下人们的最大公约数。这或许是一个团结人们的抓手，以此构建出崭新的社会。
在这方面，你可以问问奥格斯·维利勃，他曾经做出过这种事情，现在应该会更加得心应手。
我和卡什维娜讨论了许多好点子，可惜这张信纸太小写不下。正如我开头所说的那样，我们只是站在虚无缥缈的“知识”上进行理想化的思考。具体该怎么做，就需要希尔德你去审慎抉择、把握分寸。
我们迫切地希望能够再次收到你的来信，并从你那里听到好消息！
乔林，卡什维娜
4203年3月17日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