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险在诡异的静谧中继续。
“很奇怪，为什么这里一丁点回声都没有？”乔林疑惑道，“说话声和脚步声也很奇怪。”
卡什维娜没有反应，自顾自地向前走。
乔林拍了拍她的肩膀，卡什维娜才停下了脚步，张着嘴看向乔林。
“你咋不说话？”
卡什维娜皱着眉头，嘴唇动了几下，却没发出声音。
“不是，你做口型干啥，这里又没别人。”
卡什维娜遂撩起刘海，冰凉凉的前额贴住了乔林的额头，乔林终于“听”见了卡什维娜说的话：
“这下能听见了吧？”
乔林明白了这条通道里声音如此奇怪的原因：“某种法术干扰了这里的声音沿空气传播！”
“我也是刚刚听不见你说话，才发现了这一点。我们之间的交流只能靠骨传导了。”
“这样，我把手搭在你背上。CQB搜索前进的战术动作，还记得吗？”
“忘不了。”
卡什维娜双手握稳AK-74M，微微躬身、肩膀放低，乔林右手持HK416D，左手搭在卡什维娜的肩膀上，两人一前一后，保持警戒，稳步推进。
若前方有情况，位于后排的乔林通过搭肩感知卡什维娜的动作节奏，同步进行火力压制或掩护；若后方着火，则乔林以约定好的指令手势拍打卡什维娜，传递信息。
在不那么紧张的时候，手臂还可以充当电话线。这条“电话线”按理来说信号会非常不好，因为骨头之间有接缝、软组织，肌肉活动也会干扰到声音的传递；但是只要用法术稍微把声波调制一下就没有问题了。
这样做的灵感就是来自于通道内干扰声波的法术，然而关于如何破解它，乔林试了半天也没成功。
乔林不由得感叹说：“不论是【契约】也好，还是我们在这座地下城里遇到的各种奇异法术，都说明一万年前的古人对法术的理解并不比现代人低，他们所创造的一些法术我们现在反而无法复现。”
“乔林，我倒觉得，尽管说异世界的科学取得了不小的成就，但法力的底层作用方式和机理仍然依赖‘意志驱动’的解释。本质上，法术仍是一种唯心主义力量。既然如此，它就不大会受到社会现实条件的约束。”
“嚯，说得这么哲学？”
“我最近对异世界哲学家写的书还挺感兴趣的，稍微看了一些。”
“细说细说，这一路上除了人类和怪物的尸体就是已经触发过了的机关，怪无聊的。”
“别逗我了乔林，你不就是学哲学的嘛，还需要我解释给你听？”
“我早都忘光啦，我们相互学习。再说了，我感觉咱俩好久没这么聊聊天了。”
“现在的处境，怎么看都不像是聊天的时候吧。”
“这种必须以骨传导传递声音的情况我们以后可能再也不会遇到了哦。声带的振动波没有经过空气、发生畸变，而是顺着我们两个相连的心意和身躯，直接传递到脑海里——你多说说，我多听听，我要把你最真实的声音牢牢记在心底。”
“土味情话……讨厌。”卡什维娜倒是吃这一套。
卡什维娜花了点时间整理好语言，说道：“在我们的惯常认知中，未来总是会比现在更先进、现在绝对要比过去更发达，对吧？”
“嗯哼。”
“这种认知的本质是一种唯物主义世界观，人类社会的发展成果依赖于对物质世界的认识和改造、对客观规律的掌握和利用。
“在我们的世界，材料科学、能源科学是社会发展的两大基石，正是在这方面取得了进步，社会才会大踏步地前进。
“青铜工具是耕作农业出现的关键，铁器的普及为封建社会的建立铺平了道路。煤炭和蒸汽机把依赖于水力等自然能源的老旧机器淘汰，使工业得以摆脱地利的束缚，在大地各处铺开；石油和内燃机的出现让世界飞速地运转。
“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一条技术发展的线性脉络：有了青铜工具，人们才能冶炼铁，制造铁器；若以煤炭为基础的工业体系未曾被建立，那么石油也不会是黑色的黄金，只是一种会污染农田有害物罢了。
“但是，法术不遵循这个逻辑。法力的使用、开发是随心所欲的。只要人们想，他们就能运用法力做到这样那样的事情。天马行空的想象才是衡量法术先进性的标准。
“所以，当对物质世界的认识还没有那么深入时，人们反倒可以尽情地构造一个想象中的世界，按照他们对世界的理解来构造法术。他们可能并不知道声音在介质中才能传播，只是想要片刻的安静，法术便替他们做到了这件事。”
乔林听得津津有味，在这里提出了问题：“虽然法力是由主观意识操控的，但法术最终还是要作用在客观世界上的。古人不理解这些原理，是如何开发出法术的呢？”
“我想，古人并非是有目的地开发法术，而是在不断的尝试和社会生活中而然‘发现’了法术。”卡什维娜解释道。
“比如说道士们炼仙丹，结果炼出了火药？”
“正是跟仙丹炼成火药一样。所以，在这个世界，古代社会在工具、科学、艺术、制度等方面可能发展得比较缓慢，但在法术上真不一定很落后，甚至还有可能会有先进的方面。”
“讲得真好呀，卡什维娜，不愧是我老婆！”乔林从后边“偷袭”，在卡什维娜说得有些发热的脸颊上嘬了一口。
“好了啦……”
“我们走了多久了？”
“从我们和罗贝尔学长他们分开算起，十分钟是有了。”
“希望学长那边也能进展顺利。”
“啪嗒”，卡什维娜突然停了下来，乔林没有刹住，给卡什维娜来了个追尾。
“前面有情况吗？！”乔林机警地举起DeagleMK7在前方搜索目标。
卡什维娜说：“前面没事。乔林，我只是想起来，另外一条隧道里是不是也有干扰声波传递的法术？”
“应该有吧，建造者没理由在这条隧道布置而另一条空着。”
“我们可以没有顾虑地进行身体接触，但是学长和莱拉小姐他们……该怎么办？”
“对哦！”
另一边的通道里。
莱拉红着脸趴在罗贝尔的背上，罗贝尔红着脸背着莱拉。好在隧道里黑黑的，他们俩都看不到对方的脸。
“我说过不用的……”莱拉嗫嚅道。她十几年来坎坎坷坷，什么苦什么难没见过、没吃过？但真把全部重量压到罗贝尔背上、感受到那深厚的呼吸音时，不知为何她的心中涌起了奇怪的感受。
“莱拉小姐，你尽量别动……”罗贝尔调整着姿势。他虽不是家族的继承者，但也自幼被重点培养，从小到大阅人无数，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背个女生岂非简简单单？然而当背脊上传来那隐隐有些咯人的摩擦感时，罗贝尔也无法止住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他俩试过拉手腕，但莱拉的手腕太瘦、太细了，捏在手心里像一根棍子似的。罗贝尔心疼不过，决定把她背着走。本想快点通过，结果一来二去，反而速度更慢了。
罗贝尔咬牙道：“莱拉小姐，抓紧，我们迅速冲过这个干扰区。”
“嗯。”
骨瘦如柴的双臂勾住罗贝尔的脖子，捏住了他的衣领。
没有其它声音的世界里，依偎着的两个人便是对方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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