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葬剑十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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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在剑脊上凝结成霜。

甄云指尖拂过石壁斑驳的剑痕,那些深浅不一的沟壑突然泛起幽蓝荧光,照亮了邹婉柔鬓角凝结的冰珠。

她腰间玉佩与石壁共鸣震颤,砺锋境特有的剑气如银蚕吐丝,在众人足下织就半尺流光。

你们看!杜灵珊的惊呼撞碎死寂。

百丈外的雾霭骤然撕裂,十万柄残剑倒悬而成的巨墙横亘天地,每道裂痕都渗出粘稠黑雾。

那些雾霭凝成上古篆文,赫然是幽老三百年前独创的《葬剑十诫》。

甄云掌心混沌剑气尚未触及剑墙,整座山谷突然响起金铁相磨的锐响。

缪羽裳的饮露剑骤然出鞘半寸,剑鞘表面凝结的霜花炸成齑粉——这是她每逢凶兆必现的征兆。

杜灵珊发间桃花剑气倏然凋零,粉瓣落地竟化作焦黑咒文。

让我试试这活人碑。甄云剑指抹过眉心,无垢剑心映出墙内万千游魂。

他惊觉每柄残剑都钉着具透明躯壳,那些虚影脖颈处皆缠着红线,末端系着与邹婉柔玉佩同源的剑穗。

剑气撞上剑墙的刹那,十万残剑同时震颤。

反弹的罡风裹挟着尖啸,甄云玄色衣袂瞬间迸裂,裸露的肩胛骨浮现血色剑纹。

邹婉柔的流云袖及时卷住他后腰,袖中暗藏的三十六道护体剑气竟被震碎大半。

别硬闯。她指尖点在甄云脊背第三块椎骨,那里藏着当年为替他挡下陈风暗算留下的剑伤,这些剑冢怨气在模仿你的剑路。

暮色又沉三分。

杜灵珊突然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向雾中篆文。

血珠悬在宁碎不屈四字上炸开,显出一段幻象:三百年前,幽老正是在此地剜出剑骨,将毕生修为凝成这座剑墙。

幻象中的青年剑客转身时,眉眼竟与甄云有七分相似。

原来如此。甄云剑鞘轻叩地面,琉璃色涟漪荡开处,那些游魂颈间红线突然绷直。

他注意到每当自己催动无垢剑心,红线就会缠绕邹婉柔的脚踝,幽老要我们与自己剑道残影对决。

话音未落,剑墙表面浮起七十二枚血瞳。

每只瞳孔都映出众人身影,只是幻象中的邹婉柔双目泣血,杜灵珊周身缠绕锁链,而甄云自己的倒影......心口插着柄青铜古剑,剑格处赫然刻着陈氏宗纹。

缪羽裳突然按住饮露剑。

剑身倒映的却不是眼前景象——千里外陈氏剑宗祠堂,那具本该被封印的青铜棺正在渗血,血水蜿蜒组成甄云生辰八字。

她藏在袖中的左手悄悄结印,饮露剑鞘内凝结的寒霜又厚了三寸。

破局关键在此。甄云并指划过剑墙,混沌剑气在篆文间勾连出星图轨迹。

当指尖停在剑殉苍生四字时,邹婉柔的玉佩突然浮空,投射出当年幽老剜骨时的场景——那柄剖开剑骨的短刃,形制竟与甄云母亲遗留的银簪别无二致。

残阳最后一缕光没入剑墙时,十万柄残剑同时发出悲鸣。

甄云腕间桃花焦痕突然灼亮,杜灵珊尚未反应过来,自己破碎的玉佩残片已嵌入剑墙缝隙。

暮色将最后一缕残红绞碎在剑脊上,十万残剑震颤形成的音浪几乎要撕裂耳膜。

甄云横剑格挡的右臂已布满细密血痕,混沌剑气在剑墙前炸开的星火映得他瞳孔忽明忽暗。

邹婉柔的流云袖再次卷来,却在触及罡风瞬间燃起青焰——这是砺锋境剑气透支的征兆。

三才位!杜灵珊突然咬破舌尖,血雾在空中凝成三朵桃花阵。

她鬓间玉簪应声而碎,那些带着咒怨的剑穗残片竟在阵中化作三十六柄光剑。

缪羽裳的饮露剑终于完全出鞘,剑鸣声里裹着冰晶撞向剑墙,却在触及血色篆文时轰然炸裂,倒飞的碎片在她左颊划出三寸血痕。

甄云喉间泛起腥甜。

他分明感受到无垢剑心在胸腔震颤,那些本该澄澈的剑气此刻却在经脉中横冲直撞。

剑墙倒映的幻象愈发清晰——心口插着青铜剑的自己,脖颈缠着红线的邹婉柔,还有远处祠堂渗血的棺椁。

这让他想起七岁那年,被陈风推进寒潭时看到的冰层倒影。

不对!邹婉柔突然按住他握剑的手。

女子指尖传来的温度让混沌剑气稍滞,甄云这才发现剑锋所指处,那些游魂颈间红线正顺着剑气反向缠绕自己手腕。

玉佩投射的幽老幻象突然凝实,青年剑客剜骨的动作与记忆中母亲临终前插簪的画面完美重叠。

十万残剑的悲鸣化作实质化的音刃。

甄云左肩炸开血花,飞溅的血液却在半空凝成剑形。

他踉跄后退时瞥见杜灵珊破碎的桃花阵——那些光剑碎片正被篆文吞噬,每吞噬一寸,剑墙表面就多出一道与无垢剑心同源的纹路。

它们在模仿我的剑意...甄云抹去嘴角血迹,剑脊倒映的瞳孔泛起琉璃色。

腕间红线突然收紧,勒入皮肉的血珠竟在脚下绘出星图。

这让他想起混沌幻境中看到的归墟——万千剑道湮灭成尘,唯有点亮本心的微光能刺破永夜。

邹婉柔的惊呼被罡风撕碎。

甄云突然弃剑闭目,任由三道音刃贯穿左肋。

在剧痛撕扯意识的瞬间,他仿佛又回到自毁剑骨那日的九劫剑冢。

当时渗入骨髓的刺痛,此刻却化作清泉洗涤着躁动的剑气。

万物归墟...他喃喃着伸手虚握,本该溃散的混沌剑气突然倒卷。

破碎的衣袂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肩胛骨的血色剑纹竟脱离皮肉,在虚空勾勒出母亲银簪的轮廓。

杜灵珊的残阵、缪羽裳的冰晶、邹婉柔的玉佩碎片同时浮空,在簪影牵引下化作星河漩涡。

剑墙上的血色篆文开始扭曲。

当甄云踏出第三步时,整座山谷的地脉都在共鸣。

他并指为剑刺向《葬剑十诫》的殉字,动作笨拙得像是樵夫劈柴,剑气却裹挟着在场所有人的因果宿命。

红尘劫!

随着这声轻喝,漩涡中浮现三百年来被剑墙吞噬的万千剑意。

甄云指尖跃动的已非剑气,而是杜灵珊鬓间凋谢的桃花、缪羽裳剑鞘凝结的寒霜、邹婉柔玉佩里封存的往昔光影。

当这些碎片撞上剑墙,十万残剑同时发出类似呜咽的颤音。

咔——

一道裂痕自剑殉苍生四字蔓延开来。

邹婉柔的流云袖突然不受控制地飞向裂缝,袖中暗藏的护体剑气竟在裂缝中凝聚成银簪形状。

甄云嗅到熟悉的白梅香,那是母亲临终前插在他发间的银簪气息。

破!

第二指带着归墟湮灭之意点出。

剑墙表面浮现密密麻麻的龟裂纹,那些倒悬的残剑开始簌簌掉落。

每掉落一柄,就有一道透明虚影化作流光没入甄云眉心。

他看见三百年前幽老剜骨时滴落的血珠,看见自己出生时母亲剪断的脐带,看见陈风在宗祠牌位前扭曲的笑脸。

当最后一块篆文崩碎时,幽老的声音裹着地脉震颤传来:以情饲剑,以劫破道,倒是比当年那倔小子聪明些...余音未落,坍塌的剑墙深处突然喷涌粘稠黑雾。

那些雾气落地便化作锁链,锁扣形状竟与缪羽裳饮露剑的冰纹完全相同。

甄云刚要后撤,脚下星图突然逆转。

杜灵珊的惊叫中,他看见自己映在地面的影子正在扭曲膨胀——那影子心口的青铜剑已变成实体,剑柄处的陈氏宗纹渗出黑血。

邹婉柔的玉佩突然炸裂,飞射的碎片在虚空拼出剑冢九重四字。

小心地脉!缪羽裳的饮露剑突然插入地面。

剑身凝结的冰霜顺着裂缝蔓延,却在触及黑雾瞬间蒸腾成猩红雾气。

甄云感觉有冰冷的手指顺着脊骨攀爬,那触感与幼时在荒山石屋被毒蛇缠颈时一模一样。

黑雾中浮现七十二盏青铜灯。

每盏灯芯都跳动着与无垢剑心同源的琉璃火,火光里沉浮着甄云人生各个重要时刻的画面。

当他的目光触及七岁生辰那盏灯时,灯焰突然暴涨,火舌舔舐过的记忆碎片竟显出从未见过的细节——母亲咽气前,曾将染血的银簪刺入他掌心。

地面开始塌陷。

甄云挥剑斩向青铜灯,剑气却穿透虚影劈在了自己映在雾中的倒影上。

剧痛从四肢百骸炸开,他恍惚看见邹婉柔的裙裾被黑雾吞噬,杜灵珊的桃花剑气在雾中凋零成灰,而缪羽裳的饮露剑...正在慢慢刺向她的后心。

这是...甄云突然单膝跪地,无垢剑心映照出地底翻涌的黑暗。

那并非实体,而是由在场众人心魔汇聚的浊流。

他想起幽老幻象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青年剑客转身时,左手始终按在空荡荡的剑鞘上。

黑雾凝聚成旋涡的刹那,甄云做了个惊人举动。

他将混沌剑气尽数注入脚下星图,任由黑暗顺着经脉侵蚀剑心。

当琉璃色瞳孔彻底染黑时,他听见三百年前幽老的叹息与当下重叠:葬剑者终被剑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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