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云的指尖触到桑皮纸剑柄的刹那,青铜门上的青苔突然剥落。
那些原本模糊的剑纹此刻清晰可辨——正是昨夜老槐树年轮里浮现的剑字变体,连墨色晕染的残缺都分毫不差。
地脉锁链熔断的方位在遗迹西北。杜灵珊的裙摆拂过青铜门底部,灵慧剑气凝成的萤火虫群正顺着门缝渗入,但这里的剑意有七重折叠痕迹。
缪羽裳的冰魄剑鞘轻轻磕在门环上,霜花顺着门轴蔓延出蛛网状裂纹:至少三个问道境修士的血浸透过门槛。她瞥见甄云握着剑柄的手背凸起青筋,冰晶折射的光恰好遮住自己眼底的波动。
邹婉柔解开腰间新绣的药囊,薄荷与龙脑香压住了门内溢出的腥气:红尘剑客消失前说的晒药筛...她突然顿住——甄云胸口透出的半截剑柄正在颤动,桑皮纸缝隙渗出细碎金光,像极了幼时在药铺筛药时漏下的日光。
青铜门轰然洞开的瞬间,三千六百道剑鸣从地底涌出。
甄云看清遗迹全貌时瞳孔微缩:九根刻满囚龙纹的青铜柱撑起穹顶,每根柱子上都钉着具身覆玄甲的尸体,他们手中断裂的兵刃正与怀中锈蚀的罗盘组成残缺星图。
是三千年前天机阁的占星卫。杜灵珊的灵蝶撞上某具尸体眉心时,整座遗迹突然倾斜三十度,别碰青铜柱!
这是倒悬的周天星辰阵!
第一波箭雨从他们头顶的地面射来时,邹婉柔甩出的药囊在空中炸成翡翠色雾霭。
箭头穿透毒雾的瞬间,缪羽裳的冰魄剑已划出七道霜环。
甄云却站在原地未动——他正盯着某具占星卫尸体下垂的手,那食指关节突出的形状,竟与记忆中父亲握锄头时的骨节一模一样。
发什么愣!杜灵珊拽着他滚向左侧石壁,三支淬毒的破甲箭擦着发梢钉入地面。
她灵台处的慧剑印记突然灼烧起来,这是遇到致命危机时才会触发的预警。
甄云后背撞上壁画时,桑皮纸剑柄突然灼热。
壁画上持剑起舞的仙人开始扭曲,那些飘带竟化作锁链缠住他的手腕。
电光石火间,他想起红尘剑客劈出那记刀光时的踉跄——那不是招式瑕疵,而是模仿幼童追逐光尘的本能!
裂石九式第七变!凡铁剑刺入壁画仙人的足尖,整套剑法突然逆行运转。
本该刚猛的剑气变得绵软如筛药时的晃动,壁画锁链在奇异的震颤频率中碎成金粉。
杜灵珊的惊呼声中,整面石壁轰然坍塌,露出后面布满剑痕的甬道。
缪羽裳挥剑冻住追来的箭矢,冰面上却突然映出她蹙眉的神情:占星卫的尸体在重组!她话音未落,最近那具玄甲尸体的手指已扣住邹婉柔的脚踝。
得罪了。甄云揽住邹婉柔的腰肢旋身劈斩,剑锋切入玄甲缝隙的力度,恰似当年药铺学徒切黄芪的薄厚。
桑皮剑柄传来轻颤,他福至心灵地变刺为挑——玄甲尸体怀中的罗盘被挑飞,撞上青铜柱时爆开的星光竟暂时定住了其他尸体。
杜灵珊的灵蝶群突然发出尖锐嗡鸣。
众人抬头时,穹顶的地面正在渗出黑血。
血珠坠落的轨迹逐渐勾勒出巨型阵图,某个沙哑的声音在青铜柱间回荡:能触发血罗刹机关,倒是省了本将搜寻的功夫。
魔气翻涌中走出个身披骨甲的高大身影,他肩甲上嵌着的九颗骷髅头正在啃噬星光。
当看清来人手中那柄缠绕怨魂的血镰时,缪羽裳的冰魄剑首次发出示警般的悲鸣:是魔皇座下第七战将,血镰骨罗。
血镰劈下的轨迹刁钻至极,明明斩向甄云咽喉,刃风却卷向邹婉柔的眉心。
杜灵珊的慧剑印记迸射青光,提前半息推开了药女,自己却被余波震得撞上青铜柱。
她咳着血抬头时,恰看见甄云以剑撑地,试图用凡铁剑架住第二记血镰突刺。
问道境巅峰...甄云虎口崩裂的血滴在桑皮剑柄上,突然激发出刺目金芒。
那光芒中浮现的竟是幼年场景——母亲握着他的手在晒药筛上来回晃动,光尘漏过竹篾的节奏暗合某种呼吸法。
血镰第三次劈来时,甄云突然弃剑后仰。
这个毫无章法的动作让魔将露出狞笑,却见青年左手握住心口透出的剑柄,右手以掌为剑划出圆弧。
筛药式!
看似缓慢的掌风扫过血镰,那些咆哮的怨魂突然凝滞。
魔将惊觉自己的魔气运转出现了细微卡顿,就像药筛卡住了半粒顽石。
没等他变招,甄云沾血的指尖已点在他胸甲接缝处——正是当年母亲教他辨认川贝母与浙贝母的触诊手法。
红尘劫剑第一式。桑皮剑柄彻底没入心口的瞬间,甄云的剑气突然裹挟着药香与冰魄,漏尘!
魔将的狞笑凝固在脸上。
他的骨甲表面浮现出无数光点,每个光点都对应着三千六百个剑字中的一划。
当杜灵珊挣扎着起身时,恰好看到魔将化作漫天光尘的骇人场景——就像有人对着血色筛子轻轻一抖。
寂静中突然响起锁链绷断声。
缪羽裳的冰魄剑自动出鞘半寸,剑锋所指处,穹顶渗出的黑血正在凝聚成新的人形。
而邹婉柔突然按住心口,她的本命药囊无火自燃,灰烬呈现出与桑皮剑柄相同的纹理。
甄云抹去嘴角血迹时,发现掌心血珠里浮动着星图倒影。
他刚要开口,整个遗迹突然剧烈震颤——不是来自地底,而是来自所有尸体怀中突然亮起的罗盘。
杜灵珊的灵慧剑气在青铜柱上撞出清脆回响,她看着甄云被血镰逼得步步后退,喉咙里泛起铁锈味。
当魔将第七次扬起缠绕着婴儿啼哭的血色镰刀时,她咬破舌尖将精血抹在眉心的慧剑印记上。
天衍四九!青色的剑气蝴蝶突然聚成八卦阵图,在镰刀即将劈开甄云护体剑气的刹那,硬生生截断魔气运转的轨迹。
杜灵珊的裙摆被反噬的气劲撕成碎片,露出布满星痕的小腿——那是推演天机过度的反噬。
甄云回望的瞬间,正撞见少女慌忙拉下残破的裙裾。
杜灵珊耳垂红得能滴血,却倔强地别过头:看什么看!
还不快...话未说完就咳出带着冰碴的血,那是强行逆转周天星辰阵的代价。
灵珊姑娘的腿伤...邹婉柔指尖的药香刚要飘过去,就被缪羽裳的冰魄剑气冻在半空。
冷艳女子剑锋扫过杜灵珊破损的裙角,用霜花织就的冰绡瞬间裹住那些星痕,问道中期的修为也敢触碰星辰反噬,愚不可及。
魔将的狂笑震得穹顶黑血如雨坠落。
甄云握剑的手突然微微发烫,昨夜在红尘酒肆听老瞎子哼唱的采药歌无端在心头回响。
当血镰裹挟着九颗骷髅头再度袭来时,他鬼使神差地踏出晒药时的禹步。
筛过三更月。凡铁剑突然以药杵捣击的节奏点出,剑尖震颤的频率竟与杜灵珊咳出的血珠落地声完美契合。
魔将志在必得的一击像是撞进绵密筛网,血镰上哀嚎的怨魂突然发出愉悦的轻叹。
邹婉柔的药囊在此时炸开,薄荷清香混着龙脑苦味渗入剑风。
甄云嗅到记忆中母亲熬制药汤的气息,剑势陡然由刚转柔。
凡铁剑擦着血镰边缘划过,竟用切黄芪片的薄劲削下三颗骷髅头。
这不可能!魔将肩甲缺口处喷出紫黑魔血,那些坠落的血珠突然在半空凝成尖刺。
缪羽裳的冰魄剑恰在此时插进地面,霜纹顺着星图裂隙冻住大半血刺,却仍有三根直奔甄云后心。
杜灵珊的灵蝶群发出濒死的嗡鸣。
少女顾不得冰绡下又开始渗血的星痕,合身扑向那处破绽。
慧剑印记爆发的青光与血刺相撞时,她看见甄云回望的眼神——那不是感激,而是某种深藏的痛苦与明悟。
筛尽红尘劫!
甄云的怒吼声中,桑皮剑柄突然从他心口透出半寸。
以杜灵珊溅落的血珠为引,凡铁剑竟在虚空划出晒药筛的圆形轨迹。
魔将惊骇地发现自己的魔躯正在筛孔般的剑光中解体,就像药筛抖落残渣时簌簌掉下的尘土。
邹婉柔的药火突然暴涨。
她看着甄云剑光中流转的晒药手势,终于明白昨夜他为何执意要帮自己分拣药材——那些看似笨拙的筛动,竟暗合周天星辰运转的韵律。
小心!缪羽裳的冰魄剑突然横在众人面前。
魔将消散处腾起的黑雾中,数百具身覆骨甲的魔兵正从青铜柱里爬出。
他们眼眶里跳动的鬼火组成血色阵图,将整座遗迹变成旋转的炼狱磨盘。
甄云拄着剑剧烈喘息,虎口崩裂的血顺着剑纹渗入地缝。
当第一波魔兵挥舞着锯齿刀冲来时,他突然想起老槐树下那个醉汉说过的话:剑招再妙,不如晒药筛摇得匀称。
来得好!青年猛地撕下染血的袖口,将桑皮剑柄牢牢绑在掌心,今日就让你们见识药铺学徒的剑法!凡铁剑突然以晒筛的八字形轨迹横扫,剑气竟带起三百六十颗闪烁的星子——正是昨夜漏过药筛的月光碎屑。
杜灵珊的慧剑印记突然滚烫。
她看着那些星子排列成母亲曾演示过的周天阵图,终于明白灵慧剑气的真谛。
当第二波魔兵从穹顶倒悬袭来时,她的剑气蝴蝶突然化作药杵形态,精准捣在阵眼位置。
筛天!
甄云的剑招在此时突变。
晒药筛的圆弧轨迹突然竖直劈落,剑气中浮现的竟是三千六百个持剑虚影——每个虚影都在重复不同药材的炮制手法。
魔兵们的骨甲在剑气中层层剥落,就像药筛分离的当归皮与肉蔻仁。
缪羽裳的冰魄剑发出清越龙吟。
她看着那些随剑招起舞的霜花,突然将本命寒气注入剑锋。
当甄云的剑气扫过第三根青铜柱时,她的冰魄剑意恰好冻住魔兵重组的关节,仿佛在帮药筛卡住顽石般精准。
邹婉柔的药香已渗入每个人伤口。
当最后一波魔兵化作黑雾时,她突然看见甄云剑尖挑起的尘雾里,浮现出与药囊灰烬相同的剑字纹路。
这个发现让她心跳如擂鼓,险些握不住正在配制的解毒丹。
青铜柱上的囚龙纹开始龟裂。
甄云刚要松口气,突然发现所有占星卫尸体怀中的罗盘都指向自己。
那些锈蚀的指针正渗出黑血,在地上勾勒出与桑皮剑柄相同的纹理。
当第一具尸体突然睁开空洞的眼眶时,他听见杜灵珊的灵蝶群发出尖锐预警——这次的危险,来自三千年前就埋在此地的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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