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冢穹顶的冰晶簌簌坠落,在甄云玄色劲装上砸出细碎光斑。
他握紧青霄剑的指节泛白,剑穗上褪色的麻线突然迸发暗金流光——那是三年前杜灵珊用星砂编织的护命符。
三十丈外,坤位。邹婉柔的嗓音裹着春雨般绵密的灵气,染血的指尖在断琴第七弦上重重一划。
虚空中的春雨幻象突然凝成冰锥,精准刺向东南方翻涌的魔雾。
魔焰却在冰锥触及的刹那化作万千毒蛟。
杜灵珊星眸骤亮,抛出的龟甲在空中炸成齑粉:是六阴幻形阵!
他真身藏在...话音未落,整座剑冢突然地动山摇,九劫剑碑上的古老铭文竟开始逆流。
好个窥破天机的剑种。魔皇的声音从每道剑痕中渗出,裹挟着腐朽剑意的黑雾凝成实体。
他踏着倒悬的剑碑走来,猩红披风上浮动的不是刺绣,而是被囚禁的剑魄在哀嚎。可惜你参不透这局——魔戟横扫带起九幽罡风,本皇要的,正是你这具混沌剑体!
甄云足尖轻点葬剑台,青霄剑划出的弧光竟在虚空凝成实质。
七百二十道裂石剑气层层堆叠,化作当年在荒山劈柴时悟出的困阵。
剑锋擦过魔戟时迸发的不是火星,而是无数记忆残片——母亲临终前塞进他怀里的半块桃木符,父亲断剑上永不干涸的锈迹,此刻都在剑气中化作薪柴。
红尘劫剑·断炊!
剑冢内所有断剑突然发出共鸣,魔皇周身的空间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
杜灵珊趁机抛出星罗盘,十二枚玉签钉入地脉要害:乾转离位,破他魔罡!她耳垂坠着的占星坠突然渗出鲜血,这是强行逆转天机的反噬。
魔皇却狞笑着撕开虚空,掌心托起团蠕动的不详之物。
那是截缠绕混沌气的剑骨,与甄云血脉产生诡异共鸣。你以为葬剑谷毁去的真是无垢剑心?他指尖轻弹,剑骨化作流光刺向甄云眉心,此物才是你出生时被替换的
缪羽裳的冰魄剑后发先至,剑尖绽放的雪莲虚影堪堪抵住混沌剑骨。
她唇角溢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冰晶卦象:坎水噬心,戌时三刻有变。这是冰魄灵体独有的预知之能,代价是鬓间骤然浮现的霜纹。
甄云喉间涌上铁锈味。
青霄剑传来的震颤与魔皇手中的混沌剑骨形成古怪共振,仿佛有另一个自己在黑暗深处叩击剑鞘。
他忽然想起自毁剑骨那日,幽老在归墟幻境中说的那句偈语:混沌开时见真我。
魔戟已至面门。
邹婉柔的残琴突然迸发清越凤鸣,七根琴弦同时没入地脉。
方圆十丈的剑意被音律牵动,竟在甄云身前织成张以琴谱为经纬的防护网。
魔戟刺入音障的刹那,整座剑冢回荡起当年甄云初悟剑心时,她在竹林外弹奏的《漱玉调》。
雕虫小技!魔皇周身魔焰暴涨,被琴音净化的区域重新被黑暗侵蚀。
他背后的虚空裂开猩红竖瞳,那是九幽魔界的本源之眼。本皇倒要看看,你这蝼蚁能借来多少故人之力!
甄云突然弃剑后仰,任由魔戟擦着鼻尖掠过。
左手并指如剑刺向自己丹田,这个动作让远处观战的上古剑灵都发出轻咦。
混沌剑气从碎裂的麻线剑穗中喷涌而出,在周身凝成件遍布裂痕的虚幻战甲——正是当年自毁剑骨时剥离的无垢甲。
你竟敢...魔皇瞳孔收缩,魔戟上缠绕的混沌气突然失控。
那些被吞噬的剑魄疯狂反噬,在他脸上撕开蛛网状的血痕。
杜灵珊的星砂罗盘在此刻彻底粉碎,飞溅的玉片在半空拼成残缺的河图。
缪羽裳的冰魄剑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剑身上的霜纹蔓延到握剑的右手。
邹婉柔的断琴突然自主震颤,琴腹中飞出片染血的桃木符——正是甄云母亲留下的遗物。
青霄剑感应到什么似的,残破剑身突然映出三重幻影。
第一重是杜灵珊在观星台为他系上剑穗的月夜,第二重是缪羽裳在雪原赠他冰魄剑诀的清晨,第三重却是邹婉柔在琴弦上为他续接心脉时滴落的血珠。
魔皇的咆哮震动九霄:本皇要你们全部...
---三道流光穿透魔雾的瞬间,整个剑冢的时间仿佛凝滞。
杜灵珊耳垂坠着的占星坠彻底粉碎,指尖溢出的本命星砂在空中凝成二十八宿星图;缪羽裳鬓间霜纹裂开细小的冰晶,冰魄灵体的本源寒气顺着剑柄倒卷;邹婉柔的断琴第七弦应声而断,琴腹中飞出的桃木符燃起血色火焰。
接好了!三声清叱同时响起。
甄云后颈突然浮现三道剑印,那是当年三人为他疗伤时种下的同命契。
此刻剑印化作漩涡,将漫天星砂、千年冰魄、凤凰琴音尽数吞入丹田。
他听到杜灵珊在观星阁翻动《河洛剑典》的沙沙声,闻到缪羽裳在雪窟为他温酒时的梅香,触到邹婉柔替他包扎伤口时颤抖的指尖——原来这些记忆碎片早被剑气淬炼成最纯粹的剑意。
青霄剑突然发出龙吟,剑身映出的三重幻影竟在魔皇的竖瞳中投下倒影。
第一重幻影里的星砂凝成锁链,第二重幻影中的冰魄化作镜面,第三重幻影里的琴音织就罗网,三重禁制将竖瞳映出的九幽魔界生生截断。
红尘劫剑·炊烟尽!
甄云挥剑的动作极慢,慢到能看清剑锋割裂的每粒尘埃。
那些被魔皇吞噬的剑魄突然在混沌剑气中显形,七百二十道裂石剑气化作七百二十个挥剑樵夫的虚影——正是他当年在荒山劈柴悟道时的景象。
魔皇的猩红披风突然自燃,被囚禁的剑魄在火光中化作青烟。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魔戟正在锈蚀,戟刃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纹,就像当年被甄云父亲斩断的那柄魔剑。不可能!
本皇的万劫魔躯...嘶吼声戛然而止,因为他的喉咙已被星砂凝成的剑意刺穿。
剑冢穹顶在此刻轰然坍塌,九劫剑碑上的逆流铭文突然迸发金光。
上古剑灵的身影从碑文中走出,他脚下每步都踏着朵剑气莲台,被甄云剑气净化的魔雾竟在他袖中凝成枚漆黑剑丸。三万年了。剑灵抬手接住坠落的冰晶,冰晶里封存着魔皇最后的残魂,总算有个樵夫悟透了归墟剑道。
甄云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三位红颜的灵力在他经脉中流转,竟在丹田处凝成枚三色剑丹。
杜灵珊的星砂正在修补他碎裂的麻线剑穗,缪羽裳的冰魄冻结了魔气侵蚀的伤口,邹婉柔的琴音则化作细雨滋润着枯竭的剑意海。
剑冢本就不是坟墓。上古剑灵弹指击碎冰晶,魔皇的惨叫随着冰屑消散在虚空,这些断剑都是种子。他背后的虚空突然展开万里剑图,图中每道剑痕都在演化不同剑道,你可知为何要自毁剑骨才能进来?
邹婉柔突然轻咳出声,她破损的衣袖间露出半截焦尾琴。
琴腹中飘出的桃木灰烬在空中拼成古老篆文——正是甄云母亲留在遗物中的炊字。
甄云瞳孔微缩,这个炊字与他当年在石屋灶台上刻的字迹一模一样。
上古剑灵的笑声震落更多冰锥:无垢剑心需要烟火气来温养,你父亲当年带着半部《炊烟剑典》叛出宗门...话音未落,整座剑冢突然开始虚化,九劫剑碑化作流光没入甄云眉心。
当最后缕魔气消散时,杜灵珊突然按住心口。
她掌心的星砂罗盘残片正在发烫,空中残留的魔皇血雾隐约拼成个狰狞的囚字。
缪羽裳的冰魄剑莫名震颤,剑柄霜纹裂开细缝,渗出丝带着混沌气息的黑血。
而邹婉柔怀中的焦尾琴,不知何时多了道贯穿琴身的剑痕。
该走了。甄云收剑入鞘时,青霄剑的龙吟声里混入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剑穗上重新编织的星砂突然黯淡,仿佛有双看不见的眼睛正在归墟深处凝视。
上古剑灵消失前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像根刺扎在他新生的剑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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