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如墨的黑暗黏在皮肤上，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冰冷的蛛网。
宁渊指尖凝出一缕九劫剑气，淡金剑芒刺入黑暗的瞬间，竟被扭曲成环状光弧，绕着三人缓缓旋转。剑光掠过慕雨晴苍白的脸，照见她颈侧冰凰纹印正渗出细密的血珠——那血珠脱离皮肤后并未坠落，而是悬浮半空，内部凝结出微缩的冰晶风暴。
“时空乱流在抽离我们的‘存在’。”慕雨晴声音发颤，指尖抚过悬浮的血珠。血珠内冰晶每转动一圈，她眼尾便多一道细微的皱纹，而发梢末梢却诡异地褪成婴儿般的淡金色。
司空镜的青铜罗盘早已炸成碎片。此刻他正疯狂掐算，残存卦签在掌心燃起幽绿火焰：“乾位湮灭，坤位倒悬……这不是普通的空间裂缝！我们跌进了‘光阴断崖’！”话音未落，他掐诀的右手骤然干枯如老树皮，手背却鼓起婴儿般的肉窝。
“低头！”宁渊厉喝。
黑暗中无声探出九条星辰锁链！锁链完全由流动的液态星光拧成，链环处嵌着不断坍缩的黑色漩涡。最前方的锁链直刺司空镜心口，所过之处连黑暗都被吞噬出惨白轨迹。
当！
青铜短剑与星链悍然相撞。没有金铁交鸣，只有令人牙酸的“滋啦”声——剑锋触及的链环瞬间老化成灰白岩石，而相邻链环却迸发出刺目新生星光。宁渊虎口崩裂，鲜血尚未溅出便被星链吸走，那血珠在链环漩涡中飞速分解，他左鬓一绺黑发骤然雪白！
“不能碰！”慕雨晴嘶声提醒，“它在吞噬时间！”
九道星链如嗅到血腥的鲨鱼，放弃司空镜齐齐卷向宁渊。玉锁在宁渊怀中疯狂震颤，锁芯幽蓝晶石射出一道光幕挡在身前。星链撞上光幕的刹那，宁渊瞳孔骤缩——他看见三个“自己”在光幕上重叠闪现：一个垂死老朽蜷缩在地，一个婴孩在襁褓中啼哭，而现在持剑的自己正从腰腹开始透明化！
“未来……现在……过去……”他猛然醒悟，“这些链子想把我们拆成时间碎片！”
一条星链穿透光幕裂隙，毒蛇般缠住宁渊脚踝。
无法形容的冰冷顺腿骨蔓延。他清晰感到有什么东西正从骨髓里被抽走：五岁时第一次握剑的雀跃，十岁得知身怀绝灵脉的绝望，三日前玉锁觉醒时撕裂经脉的剧痛……记忆连同承载记忆的时间被星链疯狂吮吸！缠绕处皮肉并未破损，但一段小腿已褪成半透明的虚影。
“给我断开！”宁渊咆哮着引动九劫剑气劈向星链。剑芒没入星光锁环的瞬间，他整条右臂枯皱如百年古藤，而星链断裂处喷涌出的却不是光，是粘稠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灰暗液体——那是一个被抽干的时间片段的残渣！
灰暗液体溅上慕雨晴裙角。
“嗤啦！”
冰蚕丝织就的法衣竟被蚀出破洞，露出的肌肤飞速爬满老年斑。她闷哼一声，胸前的冰凰纹印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湛蓝强光！一只虚幻的冰晶凤凰从她后背挣扎欲出，凰喙对准星链发出无声尖啸。
“用我的血！”慕雨晴突然将染血的指尖按在冰凰纹印上，“它们吞噬的时间越完整，链条就越坚固！把残缺的时间灌进去——”
宁渊福至心灵。剑锋划破掌心，饱含星辰之力的淡金血液抹上青铜短剑。这一次他不再劈砍，而是引剑点在缠住左腿的星链关节处！
嗡！
星链剧烈抽搐。宁渊灌注的并非完整灵力，而是被玉锁刻意切割的“时间碎片”——三日前他在祠堂经脉寸断的痛苦！这团混乱的时间残渣被星链本能吞噬，链环顿时扭曲成麻花状，星光与灰斑在链身上疯狂厮杀。
“就是现在！”司空镜的嘶吼带着血腥气。他竟徒手插入自己胸膛，挖出一枚跳动的卦师心尖血，血珠内包裹着燃烧的寿元：“乾坤逆旅，光阴为薪——爆！”
血珠撞上扭曲的星链。
轰隆！
一条星链当空炸裂。飞溅的星光碎片中，无数时间镜像喷泉般涌出：宁渊看见炸成血雾的司空镜，看见慕雨晴在冰封中化为白骨，也看见自己抱着青铜棺椁沉入永暗……这是被卦师用自毁式占卜强行干扰出的“可能性的残渣”！
星链群暴怒了。
剩余八条锁链放弃围剿，链首在空中交缠成一颗狰狞的星辰龙头。龙口张开，露出由亿万旋转沙漏组成的喉咙，恐怖的吸力将三人扯向龙口——
“抓紧我！”宁渊左手拽住慕雨晴，右脚勾住司空镜腰带。怀中玉锁烫得如同烙铁，九道星轨环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逆向旋转！他孤注一掷地将全部灵力轰入玉锁。
咔嗒。
一声轻响传遍黑暗。
玉锁的幽蓝晶石裂开细缝，内部浮现出微缩的周天星斗图。星图投射的刹那，咆哮的星辰龙首骤然僵直，它喉咙里的沙漏竟开始反向流动！
“它在……复制星链？”慕雨晴难以置信地呢喃。
玉锁投影的星斗图延伸出虚幻锁链，与真实的八条星链精准对接。真实星链的星光顺着虚链倒灌回玉锁，锁身锈迹剥落，露出底下更古老的龟甲纹路。吞噬宁渊时间的星链最先枯萎，化作飞灰消散。
当最后一条星链被玉锁抽干时，晶石“啪”地彻底碎裂。
一粒米粒大小的漆黑原点悬浮在原本晶石的位置，原点周围光线扭曲，隐约形成微小的时空漩涡。宁渊感到自己与玉锁的联系发生了本质蜕变，仿佛多了一个能吞噬时间的……胃。
黑暗如潮水退去，露出青铜棺椁冰冷的轮廓。
棺盖缝隙处，一只完全由星光构成的手缓缓探出，指尖轻点宁渊眉心：
大衍五十，其用四九。遁去之一，在汝掌中。
噬光阴者，终为光阴噬。慎之……慎之……
星光手掌溃散成流萤没入棺中。
棺椁表面那些被星链缠绕的星辰光团，此刻齐齐黯淡了一瞬。宁渊忽然明悟——这些星辰，恐怕都是被青铜棺封印的“时间受害者”！
“刚才那是……”司空镜捂着空洞的胸口喘息。
“棺主的残魂。”宁渊摩挲着玉锁上那粒黑洞，指尖传来时空错乱的割裂感，“它在警告我们。”
慕雨晴忽然按住胸前冰凰纹印。纹印滚烫，一缕极细的湛蓝血线从她心口溢出，悄无声息地渗入棺盖缝隙。她脸色煞白如纸，唇角却勾起奇异的笑：
“棺椁里的前辈……在吸食我的冰凰精血续命。”
青铜棺椁深处，传来齿轮缓缓咬合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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