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镜入手的刹那,苏蘅指尖先泛起灼烧感,像被浸进烧红的铁水。
她下意识想松手,可镜面的凉意却顺着指缝窜进血脉,冻得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眼前血色骤现。
她看见自己十岁那年的佛堂——五夫人咳得直不起腰,苍白的手攥着她手腕往檀木匣里塞,身后帷幕突然被刀尖挑开,崔姨娘披头散发冲进来,金簪划破五夫人后颈,血珠溅在她额角:贱蹄子还想传东西?
这镜是上界的...
记忆在此处断裂,像被人用剪刀狠狠铰过。
可此刻镜面泛起水纹般的青芒,那些被剪掉的片段突然涌进来:五夫人在她耳边急促低语镜中藏着溯光印,崔姨娘的刀不是刺向五夫人,而是劈向她手中的匣子;她当时明明晕了过去,可记忆里却平白多了五夫人咽气前将匣子托付给周伯的片段——原来都是被篡改的。
啊!苏蘅踉跄半步,额头重重撞在梁柱上。
镜中倒影里,她额间突然浮现金色纹路,像朵旋转的星芒,又像个溯字。
原来你早醒了。
清冷的声音从梁下传来。
苏蘅低头,看见谢砚正仰着脸看她,月光落在他肩头,将他月白衫子染成霜色。
他手中竹简不知何时燃着幽蓝火焰,火舌舔过简上字迹,她眼尖地瞥见第七世苏蘅应遭毒打致哑,现反以并蒂莲破局,异常几个字被红笔狠狠划去,墨迹在火中蜷成黑蝶。
谢清客?她声音发颤,不是装的。
前世枯井里浮起的星纹玉佩还在他腰间晃,此刻却与镜中血色记忆里的星芒重叠——原来他每世都带着这东西。
庭院里突然炸开尖叫。
崔姨娘举着火把冲进来,绣鞋碾过满地碎砖,火把光将她扭曲的脸映得忽明忽暗:小贱蹄子偷......话音戛然而止。
苏蘅顺着她的目光低头,青铜镜不知何时自己转了方向,镜面映出崔姨娘身后——她的影子正从地面浮起,变成只双瞳赤红的兽,獠牙咬着影子末端,正一寸寸往嘴里吞。
那是......苏蘅喉咙发紧。
她见过书里画的魇兽,专食人心执念所化的影子,被吞尽影子的人会变成行尸走肉。
溯光体能映照本心。谢砚突然跃上梁柱,宽大的袖摆扫过她发梢。
他单手扣住她手腕,另一只手按在镜面上,青铜镜嗡鸣一声,蓝光裹着魇兽嗖地被吸了进去。
崔姨娘扑通瘫在地上,绣鞋尖还沾着方才被苏蘅踢翻的香灰,此刻却抖得像筛糠:原来真是她......五夫人当年偷了上界的镜,要传给那孽种......
苏蘅猛地抽回手。
她能感觉到掌心的铜镜还在发烫,像块烧红的炭,可更烫的是崔姨娘的话——五夫人偷的?
那她腕间的胎记,每世都会疼的宿命,难道都源于这面镜?
崔姨娘。谢砚垂眸看她,声音比月光还冷,私养魇兽操纵宅斗,按侯府规矩该如何?
崔姨娘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哭腔:规矩?
上界的规矩才是规矩!
那镜本是守劫使的监察器,五夫人偷了它藏在侯府,就是想让这孽种......
够了。谢砚打断她,竹简上的火啪地灭了。
他转身看向苏蘅,月光落在他眼尾,让那抹冷硬添了丝温软:镜给你。
苏蘅接过时,镜面倒影里的谢砚突然冲她眨了下左眼。
她愣了愣,再看现实中的谢砚,他正垂着眸整理袖扣,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小姐!春桃的声音从院外传来,老夫人让我来送......
苏蘅转头的刹那,眼角余光扫过佛堂方向。
老槐树下,周伯正佝偻着背,用枯枝往土里埋什么——是五夫人那个檀木匣里的东西?
他埋得太急,半片青铜从土堆里露出来,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和她手中这面镜的纹路一模一样。
春桃。她压下翻涌的疑问,将铜镜塞进袖中。
镜背的刻字隔着布料蹭着她掌心,溯光者见光而生几个字像在发烫。
暮色将合时,春桃捧着青瓷碗跨入五房门槛。
碗里飘着枇杷膏的甜香,可苏蘅盯着碗沿的冰裂纹,突然想起崔姨娘说的上界监察器——原来她九世轮回,都是被人写好的戏文。
而那面铜镜,此刻正躺在她枕头下,随着她的心跳轻轻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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