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窗棂时,苏蘅正将老夫人所赠的素色帕子展在妆奁铜镜上。
帕角并蒂莲纹的针脚极密,在最后一瓣莲尖处,她摸到丝缕凸起的墨渍——像有人刻意用绣线遮盖了什么。
指腹无意识摩挲着锁骨处的淡金胎记,那光斑忽然发烫。
她猛地顿住,将帕子举到与锁骨齐平的位置。
暮色里,莲纹的弧度竟与胎记边缘的光痕严丝合缝,像两片云终于落进同一片天空。
五夫人...她低唤出声。
前世濒死时的画面突然清晰——母亲攥着帕子的手浸满血,帕角的莲纹被染成暗红,阿蘅...要信...话未说完,喉间便涌出血沫。
那时她以为是母亲的遗物,却不想今日才看清,那帕子与老夫人赠的竟是同款。
妆奁最底层的檀木匣咔嗒打开,是五夫人的陪嫁梅瓶图样。
苏蘅将帕子覆在图样上,窗棂的投影恰好穿过莲心——两处竟都有极小的卍字符,像两枚错开的印章。
姑娘,该歇下了。春桃端着温水进来,见她对着帕子发呆,伸手要收,老夫人送的物件仔细着些,别
春妈妈且看这个。苏蘅拉住她手腕,将帕子与图样叠在一起。
春桃的老花眼眯成一条缝,忽然倒抽冷气:这...这是当年夫人房里那幅《并蒂春晓图》的纹路!
老夫人总说那画是她陪嫁,可夫人嫁过来时,老夫人分明送的是珊瑚树...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打更声。
春桃猛地噤声,手忙脚乱去关窗,袖中却有纸包窸窣作响。
次日清晨,春桃端着燕窝羹进来时,苏蘅正对着铜镜理鬓角。
晨光里,她看见春桃袖口鼓着块硬棱——是包砒霜的纸角,与昨日崔姨娘房里搜出的毒包一模一样。
姑娘趁热喝。春桃将碗放在妆台,手在袖中攥得发白。
苏蘅舀了一勺送进口中,突然剧烈咳嗽,羹汤溅在帕子上。
她捂着嘴后退,将碗推到春桃手边:甜得发腻...春妈妈尝尝,莫不是糖放多了?
春桃的脸瞬间煞白。
她颤抖着舀起一勺,羹汤表面突然浮起细密水泡,像有无数银针在水下攒动。
苏蘅瞥见碗底沉着星点灰屑——是昨日谢砚腰间竹简掉落的冷香灰,能解百毒,却会与砒霜起反应。
五姑娘!陈妈妈的声音撞开院门,老夫人说西厢的古画该裱糊了,让您去看看。她的目光扫过春桃手中的碗,又落在苏蘅帕子上的汤渍,春妈妈这是...
我头晕。苏蘅扶住妆台,指尖悄悄将染毒的帕子塞回妆奁,春妈妈手稳,替我尝了口羹。她踉跄着撞向妆台,铜镜啪地摔在地上,镜面映出墙上一道卍字形裂痕——与帕子、梅瓶上的字符分毫不差。
陈妈妈弯腰捡铜镜时,苏蘅已扶住门框:既如此,我这就去西厢。
西厢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响。
陈妈妈掀开古画的防尘布时,苏蘅借着头晕靠在画轴旁。
烛光下,莲叶阴影里一道金粉突然发亮——是个溯字,笔锋与她胎记的光痕如出一辙。
五姑娘?陈妈妈转身,苏蘅慌忙扯下帕子遮挡,帕缘的卍字符与画中溯字在烛光里重叠。
刹那间,她仿佛看见金粉泛起涟漪,像有人在另一个世界叩了叩窗。
李婶送药来啦!院外传来喊叫声。
李婶端着药碗撞进来,药汁溅在画上,金粉溯字迅速晕开。
苏蘅借势挡住陈妈妈视线,将帕子重新系在腕间——刚才那重叠的瞬间,她分明看见溯字下方还有半枚光字。
深夜,苏蘅用银簪尖挑开古画夹层。
一片泛黄的绢帛飘落,血字未干:慎防鹤顶红,毒源在...后面的字迹被墨渍覆盖,只余半滴暗红。
案头突然腾起幽蓝火焰,谢砚的竹简浮在火中,未干的血迹被灼出个周字。
窗外垂花门投下一道影子,周伯佝偻的背影像根钉,直挺挺杵在月光里。
更漏敲过三更,苏蘅将血书塞进贴胸的暗袋。
她望着灶房方向,那里飘来李婶擦洗锅碗的水声。
袖中冷香灰袋被攥得温热,明日...她摸了摸腕间的帕子,目光落在妆台边的面粉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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