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滋——
焦臭弥漫的战场上,一枚变形的青铜指虎躺在余烬中,内壁那个深深刻入铜骨的‘石’字如同淬毒的獠牙。张玄颤抖的手指还没触及它,一道撕裂空气的尖啸骤然刺破凝重的寂静!
咻!噗!
一支尾羽淬炼着金漆的青铜符箭穿透最后一丝尚未散尽的灰烟,精准地钉在指虎前方三寸!箭杆上密密麻麻缠绕着朱砂刻画的敕令符文,此刻正明灭着冷硬的光泽,死死将石字指虎散发的怨戾气息锁在方寸之地!
四目道长袖口一抖,那枚被他偷偷摸走的、石少坚遗落的黑铁骨哨不慎滑落半截,他盯着那支箭,胖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如同被割走了一块心头肉:“狗屁总坛巡查使!这‘锁魂符箭’射一支够老子运十趟银元!王八蛋用爷的税款买凶器砸爷的场子!”
众人霍然抬头!
焦土斜坡之上,四个身影无声伫立,如同从战场硝烟里拓印下来的剪影,道袍浆洗得发白硬挺,下摆沾满泥泓尘埃。
为首一人,身形精瘦如铁,面皮紧绷没有一丝多余血肉,两腮深陷。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背负之物——竟是一副两尺见方、通体由阴沉木打造、表面镶嵌七枚龟甲卦片的巨大算盘!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扎在指虎上那个阴刻的‘石’字上。腰间,一块巴掌大小、雕镂着“茅山总坛·巡戒司”字样的鎏金腰牌,在焦土弥漫的烟气中反射着刺目的光。
他身后三人同样负着奇门兵器,一人手持镌刻星纹的铜罗盘,一人腰悬挂着五帝铜钱的法索,最后一人则双手拢在宽大的袍袖里,袖口隐隐透出符纸的微光。四人气息凝练,眼神锐利似鹰,带着常年巡视纠察养成的冷漠威压。他们并未看匍匐在地、毒气缠身的千鹤,亦未看浑身浴血、气息虚浮的张玄,甚至对那正努力拍打着身上细小余烬的紫金色骨将任威勇也只是一扫而过。
为首巡查使木算盘冷得掉冰渣的声音响起:“奉‘七长老议事会’金符敕令!边军驻地道首千鹤,治境无能,妖氛炽盛!其弟子张玄,涉嫌以邪法祭炼九窍妖尸,致石坚长老亲子石少坚身殒道消!即刻解职!拘押涉事人等,封存石少坚残骸及涉案物证,返回总坛,听候刑堂发落!”
“放你娘的罗圈屁!”四目气得跳脚,指着千鹤几乎断掉的左臂和那滩墨绿色的脓血:“眼瞎了?没看见僵尸王的尸毒都侵心脉了?没看见我师兄半条命都搭进去了?石少坚他……”
“石少坚道印身份玉碟,”那手按法索的巡查使冷冷截断四目,掌心翻出一块玉碟虚影,刻着模糊的生卒印记,“已碎于三个时辰前!按《茅山道律》第九章四条,凡长老嫡系血脉玉碟破碎,事发地最高道首要领刑堂‘锁魂符箭’,刻不容缓!”他话音未落,钉在地上的青铜符箭光芒骤然强盛,一股无形的禁锢之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向地上石少坚的焦尸残骸!
几乎是符箭发动的同一瞬间,千鹤仅剩的右手猛地一撑地面!脖颈处的毒血在剧烈动作下喷溅而出几滴,他半张脸被剧痛扭曲,却强撑着一口气嘶吼出声:“那箭有鬼!是千里追魂引!他们要…毁尸灭迹!”他浑浊充血的眼死死盯住符箭箭杆上一个极其隐蔽的、反向勾画的符文暗记!
张玄瞳孔骤缩!来不及了!
嗡——!
腰间缚着的半截焦黑残剑再次疯狂震颤!剑柄上那颗被熔炼了大半、属于千鹤的铜钱猛地炸开一道刺目金光!张玄心念如电,左手二指并拢,根本来不及调用刚刚新生还未完全稳固的妖火雷元灵根,只凭着无数次日夜画符磨练出的本能,指尖蘸着嘴角尚未干涸的血珠,凭空对着那金光炸开的铜钱残片闪电般凌空一划!
嗤!
一道暗红妖火缠绕着细微紫色雷丝的诡异血符瞬间凝形!符胆不是寻常敕令,赫然是他前世钻研过、此时被体内那奇诡灵根自然催动的一种极其阴损、专门破坏传音联络的邪道秘符——“禁声锁窍符”!血符成型即炸开,化作一道混合着微弱雷火煞气的透明屏障,险之又险地挡在了那箭杆射向焦尸尸骸的无形禁锢之力前!
无声的碰撞!张玄浑身剧震,脸色瞬间煞白如纸!那屏障如脆弱的琉璃寸寸碎裂,但符箭的光芒也因此稍稍黯淡下去一层!
“大胆!”手持星纹铜罗盘的巡查使反应快如鬼魅,厉喝的同时,罗盘嗡鸣转动,一道“缚气金锁”脱手而出,直射张玄!
吼——!
一道紫金流光后发先至!任威勇庞大的身躯如同瞬移般挡在张玄身前!它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紫金指骨猛地弹出,三根利刃般的指甲精准地格开那道灵力凝聚的金锁!金锁缠上指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它另一只覆盖着细密紫金骨甲的巨爪,却以与它此刻威武形态截然相反的、近乎灵巧的轻快速度,从旁边一个尚未被灰烬完全盖住的军用水壶里——极其精准地捞出了一块微微发硬的、沾了芝麻的糯米糍粑!塞进嘴里,腮帮鼓起,一边用力嚼着,一边对着那面色惊变的巡查使,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满足的咕噜声。
“妖孽安敢阻我公干!”罗盘巡查使又惊又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头尸煞竟能徒手挡下他的法器?
四目道长的小眼睛精光四射,他趁机一脚踩住指虎边那支光芒黯淡了些许的符箭箭杆末端,从怀里摸出那个黑铁骨哨塞进嘴里,腮帮子鼓起,气沉丹田地对着远处山梁猛地一吹!
“呜——哔!!”
一种高频、扭曲、又极其刺耳、如同金属摩擦骨头的怪异哨音撕开空气!
几乎在哨音响起的刹那,木算盘巡查使冰冷的脸上终于第一次出现明显的神色变化,锐利如刀的目光猛地锁向四目!他背上那巨大的阴沉木算盘无风自动,七枚龟甲卦片哗啦作响,一缕无形的测算气机如同蛛网般撒向远方,似乎在捕捉某种难以言说的征兆!
遥远的山谷密林深处,陡然传来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扑翼声!起初只是十几点,迅速演变成几十点、上百点!无数猩红的光点在逐渐昏暗的山林中亮起,如同鬼火攒动!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嘎——嘎——”嘶鸣,成群的巨大黑影冲天而起,盘旋汇聚,化作一片遮天蔽日的、带着浓烈妖气与腐朽兵戈之气的黑云,朝着战场压顶而来!
“妈的!真招来了!”四目脸上一白,吐掉哨子,“小玄子!捡地上半截砖塞我口袋!老子回去跟茅山那帮老棺材瓤子算账!一块妖禽石雕就花了老子……”
他话音未落,却见为首那背负木算盘的巡查使突然抬起干枯的手指,极其隐晦而快速地在他那个鎏金腰牌背面一个凹陷的符文处,以自身精血飞快勾画了两下!动作极其微小隐秘!
腰牌表面红光一闪即逝!一道无形无质、却又带着宏大纯正天威的道门敕令意念,瞬间跨越空间,强行贯入张玄剧烈翻腾的识海!
【茅山金符敕令:逆徒张玄,即见法令,速返总坛!抗命不遵者…诛!】
“噗——!”
内忧外患,心力交瘁,张玄终于再也压制不住逆转灵根和硬抗符箭的震荡,喷出一口混合着暗红雷火煞气的逆血!视线瞬间血红模糊!而在那模糊的视线边缘,正对上那木算盘巡查使眼中一闪而过的、冰冷到骨髓里的阴寒杀意!还有对方那干裂的、无声翕动了两下的嘴唇:
“真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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