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车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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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言

鸢尾花开放的季节,我提笔写下一个故事。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这是希望的季节,也是绝望的季节……

楔子

记忆里,骑楼的连廊就像一卷泛黄的胶片,晾晒的衣物在百叶窗前轻轻摇晃,街头艺人的手风琴隐入喧嚣的人声。薄荷绿窗框间垂着自在的藤蔓,游人的剪影掠过碎石拼贴的墙面,铸铁的排水管蜿蜒着斑斑锈迹,巴洛克山花下藏着古老的中式匾额。穿梭于街巷的风带着咖啡与葡挞的香甜,混着老药铺特有的气味,在廊柱间酿成人间烟火。

归国快一年了,下班后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市井间东看西看,虽然长着一张本乡本土的脸,眼前的一切都让他感到迷惑与新奇。喜欢那些藏在街头巷尾的小摊档,喜欢听过往行人八卦的聊天。唯一受不了的是街坊随手乱丢的垃圾,看起来脏兮兮,油腻腻,他尽量不低头看脚下,依旧会被不友好的气味劝退。

“生哥——”身后再度响起五哥焦急的嗓音,几乎天天如此,不厌其烦地对他讲述安全的问题,“天都黑了,阿娣又在发脾气。下了班也不回家,非要人跑出来找你。”扬手擦了把汗,身上的花衬衫已经被汗水湿透。

黄重生一声不响,继续看那些从没见过的药材,之后是杂货店的各色五金。

“生哥!”看了看赌档、烟馆门前那些凶神恶煞的“门神”,苦口婆心的劝说道,“街面上鱼龙混杂,当心遇上坏人。”从小就是这样,说了也白说,明知道对方听不进去。

对迎面走来的青春少女视若不见,终于开了金口,“哪有那么多坏人啊?我不票不赌,也不招惹他们,”扬手揽着五哥的肩膀,欣然一笑,“请你吃东西,吃饱了再回去。”

“阿娣怎么办?回去你搞掂?”明知道对方惹不起,一脸轻蔑地表情。

摇了摇头,郁闷地叹了口气,“老妈叫我把她带回来,就是故意来折磨我的。别人家的小妹都是温柔贤淑,我这个要命!将来谁要是娶了她,就是我的大恩人。”

“那你还惯着她?”越惯越不成样子,对着天王老子都敢指着鼻子骂一顿。

“我爸走的早,我就这一个妹妹。我不疼她谁疼她?”长兄如父,小妹是他的责任。

两人相伴走出了市场,穿过一道窄巷,又拐过一个弯,脚步停了停,恍惚觉得背后有几个人一直跟着他们。

“生哥,”五哥比他更敏感,微微转头,以余光朝他使了个眼色,“认得那几个人吗?”

“不认得。”后脑勺长出了眼睛,目不斜视,加快脚步往大路上奔。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脚下的石板路,因疾行而发出阵阵的回响。那响声越来越大,朝他们聚拢过来。转头间,一个黑影冲了上来,照着五哥的胸口飞身就是一脚。

五哥双臂推挡,左右腾挪,连退了几步,躲过几个连续的狠招,俯首将围攻他的两个小子掀翻在地;旋身间,又踹翻了追着重生不放的其中之一,“生哥,快跑——”

几个小子追着他出了巷口,可见他才是的目标。来到宽敞的地方,重生突然停下脚步,甩掉修身的西装外套,转身拉开了架势。上钩,下扫,左闪,右躲,摆腿如风,拳拳到肉,眨眼之间就撂倒了两个。

五哥阔步冲出巷口,双拳夹击解决了另外一个;两人对视一眼,认定这帮冤家是有备而来,无心恋战,径直冲过十字路口。

“五哥——快!”一回头,发现五哥受了伤,拽着对方继续逃,“你怎么样,五哥?”

“你快跑,别管我!”托着受伤的胳膊,护着他往后撤。

进退间,一辆黑色佳士拿轿车缓缓驶过,碰巧挡住了两人的视线。透过车窗,隐约看见对面的巷口又有人追了出来。两人下意识地将身子一缩,隐蔽在轿车背后。

走投无路,一时想不出该往哪儿撤,驶过的轿车突然停了下来,按了两声喇叭,招呼他们俩上车。

五哥托着受伤的胳膊躲进了副驾位,额前挂着一层细密的汗珠,趴在椅子上不敢抬头。重生弓着腰钻进了后排座,一阵香风扑面而来,才发现坐在车上的是位姑娘。披巾的一角垂在他眼前,裙子是少见的进口货。佝偻着身体,视线齐在她的膝头。姿势有些委屈,不得已又向前凑了凑。

长舒了一口气,下巴几乎贴在她的腿上,一瞬间被她食指间大得夸张的绿翡翠勾起了好奇心,揣测她的身份,忍不住想要抬头看她一眼。

四目相撞,如火花四溅,那明眸中跃动的霓虹,猝不及防地坠入他错愕的眼——

那是一张与众不同的脸,五官精致而轮廓分明,属于极少数人,介于欧亚之间。除却细腻的肤质和秀挑的身段,长相更偏向于西洋人,让他不由地想起那些匆匆邂逅于香榭丽舍的女子。

他常常会怀念那时的日子,就连记忆的碎片都散发着迷人的法国香水味。如今所有的故事都已离他远去,只剩下乏味而无聊的单身生活。

明澈的眼光像蜻蜓点水般掠过他的脸,她似乎被他冒犯到了。微微挺直的腰身暴露了她的不安,让他平添几分遥不可及的距离感。

心跳乱了几拍,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猜不出她的年龄,也可能比他大一点……

轿车缓缓开动,车窗外传来莽气十足的喧哗声。姑娘迅速收回飘在窗外的视线,肩头的披巾滑下手腕,瞬间遮住了他的脸。

大概过了两三个路口,车身微微一晃,停在一间诊所门口。玉手轻轻抽走蒙在他脸上的披巾,扬起一张温柔的笑脸,“好了,那些人不会追上来了。你的朋友伤得不轻,带他去看看。”

“多谢你了,姑娘。”

“前面有个治安岗亭,我帮你们报警。就送到这儿吧,再见。”

恋恋不舍的下了车,心里恍惚有点不情不愿。眼看着轿车再次开上了大路,紧追几步,挥手道别,“我叫黄重生——怎么称呼你?”

没有回应,车上的人大概没听见。

拢起长及颈背儿的发无奈地站在路边,紧抿着嘴唇,眼看着轿车在夜色下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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