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雨是青黑色的。
毒瘴凝成的雨滴腐蚀着林轩的护体灵气，在衣袍上灼出蜂窝状的孔洞。他背着昏迷的苏婉儿在密林中疾行，身后不时传来拜月教徒的狞笑。那些黑袍人像附骨之疽，无论甩出多少张神行符，总能在三刻钟后追上来——他们身上有苏婉儿的太阴血气为引。
“往东南！”凌霄子残魂已淡得近乎透明，“三十里外有座荒村，那里的活尸能遮掩生气……”
话音未落，林轩脚下一空。腐叶覆盖的沼泽突然张开巨口，触手般的藤蔓缠住他的脚踝。玄霄剑自动出鞘斩断藤蔓，剑气却惊醒了更深处的存在。淤泥中浮起无数惨白人脸，它们张着没有牙齿的嘴，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哀鸣。
“怨婴沼……”林轩寒毛倒竖。南疆秘闻录提过这种邪物，需将九百九十九个未满周岁的婴儿活埋养蛊，百年方成。
人脸蜂拥而至的瞬间，苏婉儿颈间黑纹突然蔓延至脸颊。她无意识地抬手，月华如瀑倾泻，将最近的怨婴冻成冰雕。但更多的鬼物前仆后继，太阴圣体的气息让它们愈发疯狂。
“用剑骨精血！”凌霄子喝道。林轩咬破舌尖，将带血的掌心按在玄霄剑上。剑身血纹暴起，斩出圆弧形剑气，所过之处怨婴尽数化为黑烟。
这一剑抽空了他仅剩的灵力。踉跄冲出沼泽时，林轩的右眼已完全赤红，玄霄煞气顺着经脉侵蚀心脏。他望着怀中面色青紫的苏婉儿，突然将剑尖对准自己丹田——若剜出剑骨，或许能换她一线生机。
“啪！”
石子打偏了剑锋。林轩抬头，看见树梢蹲着个戴银饰的少女。她赤足缠着毒蛇，耳垂挂着活蛊，笑时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外乡人，巫神祭坛缺两个祭品，要不要赌命呀？”
少女自称阿箬，是巫神殿的“蛊引”。她带着二人穿过毒雾，来到倚山而建的吊脚楼群。楼间飘着靛蓝布幡，每面幡上都绣着不同的毒虫。最中央的竹楼高九丈，檐角挂着青铜人面铃，铃舌竟是半截指骨。
“婆婆，活尸蛊的材料齐啦！”阿箬蹦跳着掀开竹帘。
屋内药香熏人，白发老妪正在研磨蜈蚣干。她左眼蒙着黑布，右眼瞳孔是诡异的复眼结构：“太阴圣体……还有玄霄剑主？”枯爪突然扣住林轩手腕，“小子，你只剩十二个时辰可活。”
林轩心头一震。老妪的指尖爬出透明蛊虫，那虫子顺着血管游走，在他心口映出蛛网般的黑线：“剑骨与煞气正在吞噬你的五脏，除非用我巫神殿的《涅槃蛊经》重塑肉身。”
“条件？”林轩哑声问。
老妪咧开没牙的嘴，露出黑洞洞的口腔：“当三日祭品，活下来再说。”
当夜，林轩被锁进地牢。隔壁铁笼关着个披头散发的修士，正用头撞墙嘶吼：“放我出去！我是药王谷真传弟子……”话音戛然而止——阿箬哼着歌走来，指尖蛊虫钻入修士天灵盖，片刻后拖出一团发光的脑髓。
“这是读心蛊。”阿箬舔了舔蛊虫，冲林轩眨眼，“你心里在骂婆婆是疯子，对不对？”
林轩沉默。他听见头顶传来鼓乐声，苏婉儿正被换上苗疆嫁衣，送往巫神祭坛。银饰叮当声中，少女脖颈黑纹开出妖异的曼陀罗花——那是太阴圣体彻底觉醒的前兆。
祭坛设在溶洞深处。百丈高的钟乳石柱上刻满上古先民祭祀图，地面凹槽组成巨大的六芒星，槽中流淌着粘稠血水。苏婉儿被铁链悬在阵眼上方，十二名巫女环绕跳着诡异的舞步，她们每踏一步，血槽就亮起一分。
林轩的笼子被推到祭坛边缘。他看见阿箬换上骨制面具，手中人皮鼓敲出摄魂的节奏。老妪站在祭坛最高处，独眼望向洞顶的天然星图：“子时三刻，太阴蔽日，正是换骨的好时辰。”
鼓点骤急！
巫女们突然割开手腕，鲜血注入苏婉儿身下的血池。少女发出痛苦的呻吟，黑纹化作锁链刺入虚空，竟扯出一轮血月虚影！与此同时，林轩的剑骨不受控制地共鸣，玄霄剑自动斩开铁笼，带着他飞向祭坛中央。
“果然如此。”老妪狂笑，“太阴圣体为皿，玄霄剑骨为引，可唤巫神降临！”
整个溶洞开始震颤，血池中伸出白骨巨手。林轩抱住苏婉儿，玄霄煞气与太阴月华碰撞出刺目白光。混乱中，他听见凌霄子残魂最后的叹息：“用那一招……”
林轩并指为剑，刺入自己眉心。剑骨金纹顺着指尖游走，在额头刻下古老剑印。这是《九霄剑诀》禁术“逆乾坤”，以燃烧神魂为代价，短暂获得元婴期力量。
玄霄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血光，剑意凝成实质的修罗虚影。白骨巨手被斩断的刹那，林轩的七窍同时涌血，但他死死护住怀中人：“我说过……不会让你死……”
血池沸腾！
断手突然化作流光没入苏婉儿体内。她睁开眼，瞳孔变成璀璨的银白色，抬手间冰封整个祭坛。老妪的复眼中第一次露出恐惧：“巫神在上，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苏婉儿的声音空灵如月，“三百年前我能兵解救世，今日就能斩灭伪神。”她指尖轻点，老妪连同巫女们瞬间风化，阿箬则被冻成冰雕，脸上还带着惊愕的表情。
三日后，药庐。
林轩从剧痛中醒来，发现胸口趴着只金色甲虫。那虫子正在啃食他心脉处的黑线，每咬一口都带来钻心的痒痛。
“噬神蛊，能吃掉你神魂里的煞气。”苏婉儿端着药碗进来，嫁衣未换，银饰在晨光中叮咚作响，“但每隔七日需饮我的血，否则蛊虫反噬。”
林轩怔怔看着她。觉醒后的苏婉儿气质大变，明明在笑，眼底却凝着化不开的寒霜。她颈间黑纹变成银色莲印，那是太阴圣体大成的标志。
“阿月……是你吗？”凌霄子残魂突然浮现。
苏婉儿指尖拂过林轩胸口的蛊虫，答非所问：“巫神殿有《涅槃蛊经》下册，上册在拜月教总坛。”她望向窗外云雾缭绕的圣女峰，“那里还藏着玄霄剑缺失的剑魂。”
潜入拜月教那夜，下着猩红的雨。
林轩戴着人皮面具混入祭典，信徒们正将百名童男童女推入血池。高台上，黑袍祭司高举骨杖：“恭迎圣女！”
八名壮汉抬着青铜轿缓步而来。轿帘掀开的刹那，林轩如坠冰窟——轿中女子与苏婉儿容貌一模一样，额间莲印殷红如血。
“姐姐，我等你好久了。”圣女轻笑，血池突然暴起，化作巨蟒吞向林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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