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中，松油火把噼啪作响，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凹凸不平的洞壁上，像群魔乱舞。
宁羽盘坐在一块青岩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九霄剑的剑柄——方才稳定人心时他刻意压下的心悸，此刻随着石屋门帘被夜风吹得掀起一角，又悄然漫上心头。
“诸位。”他开口时声线沉稳，眼底却凝着寒星，“方才在外面压下的火，不过是雪盖火山。若不把根儿上的裂缝补了，等进了归元洞天深处，怕是风一吹就散了。”
紫凰斜倚在石桌旁，魔焰鞭缠在臂弯里，闻言嗤笑一声：“那些龟孙儿怕的不是洞天里的机关，是怕自己拼命抢来的宝贝，最后填了别人的口袋。
前日那批青冥草，苍梧派抢了七株，自己才留两株，剩下五株全塞给他们的供奉长老——当别人都是瞎子？”
云无涯攥着腰间的青锋剑，剑穗上的玉坠子被捏得发烫：“还有玄水阁那几个，昨天半夜往队伍后面挪了三拨人。
我问他们缘由，说是替联盟断后，可断后能断到离大部队百丈远？”
“分明是想等咱们和禁制拼得两败俱伤，他们捡现成！”
血魔懒洋洋靠在墙角，猩红的瞳孔映着火光：“更妙的是，今日闹得最凶的那个矮冬瓜，我前日在洞外瞧见他和个灰袍人碰头。
那灰袍人用的是千面蛊，没猜错的话...是贪狼那老匹夫的暗桩。”
“利益不均，内鬼挑唆。”宁羽指节叩了叩石桌，震得茶盏里的水溅出几滴，“这两条毒刺不拔，联盟迟早分崩离析。”他抬眼扫过众人，“我打算重立规矩：进洞天所得天材地宝，按出力多少分。”
“每寻到一处灵脉，先取三成做公共储备，剩下七成按战功簿上的贡献值分配。”
药老抚着花白的胡须笑了：“这规矩好。老夫这儿有灵犀印，能记每个人的出手次数和杀伤数目，绝对做不得假。”他从储物袋里摸出个巴掌大的青铜印，表面浮着流转的灵光，“不过得加条——若有私藏、偷袭自家人的，直接废去修为逐出师门！”
清风道长捻着道诀，袖中飘出三道黄符：“老道可以布同心阵，进洞前每人滴一滴血在符上。”
“若起了害人心，符纸就会灼烧其识海。”他顿了顿，“当然，若是为救同伴...这符倒会护着他。”
紫凰把魔焰鞭往桌上一甩，鞭梢卷住药老的灵犀印抛向宁羽：“规矩定了，得有人立威。”
本圣女带魔教死士守在队伍最前，谁敢缩头？
“先过我这关！”
众人的目光渐渐亮起来。
宁羽将灵犀印收入袖中，起身时剑鸣轻响：“今夜子时整队。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跟着宁某，能活，能赚，能扬眉吐气！”
子时三刻，队伍踏入归元洞天深处。
雾气比之前更浓，像浸了墨的棉絮，沾在脸上凉得刺骨。
宁羽的九霄剑突然发烫，剑刃上浮现出淡金色纹路——这是剑魂预警的征兆。
“小心！”他话音未落，头顶传来机关转动的咔嗒声。
上百支淬毒的黑羽箭破雾而下，箭头泛着幽蓝磷光，竟在半空连成一张大网！
“北斗剑阵！”云无涯大喝，青锋剑挽出七道剑花，身后七名剑阁弟子瞬间结成七星阵，剑光交织如盾，将迎面而来的箭雨撞得粉碎。
紫凰指尖凝起凤凰真火，火焰化作火凤冲上天际，所过之处箭簇熔成铁水，嗤嗤落在地上冒起青烟。
血魔双手结印，周身腾起血雾，那些漏网的箭支扎进血雾便如泥牛入海，连个声响都无。
清风道长甩出三张雷符，炸得左侧岩壁上的机括当场报废。
药老则抛出一把避毒丹，边跑边喊：“含着！这箭毒沾着就烂肉！”
宁羽持剑在前，九霄剑的剑意如涟漪扩散，竟提前半息预判到右侧暗弩的方位。
他旋身挥剑，剑气如刀削过石壁，三具青铜机关人从石缝里摔出来，关节处还滴着黏液。
“稳住阵形！往中间靠！”宁羽的声音穿透混战，“别贪功！先破机关！”
不过半柱香时间，密集的攻击渐弱。
众人喘着粗气站定，看着满地扭曲的箭簇和冒黑烟的机关残骸，终于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宁羽眼角余光瞥见后方人群里有动静——三个玄水阁的弟子正往队伍末尾挪，其中一个还攥着储物袋，指节发白。
“玄水阁的宋师弟。”宁羽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冰锥扎进众人耳膜，“你方才躲在陈师妹身后，她替你挡了三支箭。现在你想带着她的命，去后面捡便宜？”
那宋姓弟子浑身一僵，储物袋啪嗒掉在地上，滚出两株还沾着土的赤焰草——正是方才被机关炸碎的灵草。
“按规矩，私藏灵草者废修。”紫凰晃了晃魔焰鞭，火焰在鞭梢凝成凤凰形状，“不过...若你现在把灵草交出来，再去替陈师妹护法三个时辰，本圣女可以替你向宁盟主求个情。”
宋姓弟子跪下来，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是！我这就去！”他捡起赤焰草，连滚带爬冲向队伍前端。
其他缩在后面的修士面面相觑，有人低声嘟囔：“原来规矩真不是摆设...”
“都听好了！”宁羽踏前一步，九霄剑嗡鸣着腾空，在众人头顶划出金色光痕，“这剑认的是血性，不是歪脑筋！想活，就给我把胆子挺起来！”
剑光照亮了每个人的脸。
方才还畏畏缩缩的散修握紧了法器，小门派的掌门拍了拍弟子的肩，连几个一直阴着脸的长老，眼底也泛起了热度。
可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轰鸣声。
像是有座山在移动，又像是某种巨兽在撕吼，震得洞顶的石屑簌簌落下。
那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令人牙酸的震颤，连众人的法宝都跟着嗡鸣起来。
宁羽的九霄剑突然剧烈震动，剑魂的意识如惊雷炸响：“小心！这是...上古锁魔柱的共鸣！”
他望着雾气弥漫的深处，喉结动了动。
方才勉强凝聚的士气，此刻又像被泼了盆冷水。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退——不仅为了身后这群人，更为了那声轰鸣中，若隐若现的、属于上古仙魔大战的真相。
轰鸣声越来越近，宁羽握紧了九霄剑。
剑刃上的金光更盛，仿佛在回应某种古老的召唤。
他望着队伍里逐渐重新攥紧法器的众人，心底的寒意却更浓了几分——这归元洞天，怕不是他们寻宝的地方，而是
“准备战斗。”他的声音沉稳如铁，“不管来的是什么，咱们一起碾碎它。”
洞外的风卷着雾气灌进来，将众人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而那轰鸣声，终于近到能听清其中夹杂的、类似锁链崩断的脆响。
宁羽望着雾气深处，心中一紧。他知道，更大的危机，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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