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祖堂钟声
雨水顺着青瓦屋檐滴落，在石阶上敲出绵密的声响。林小满拖着昏迷的陆仁艰难地爬上山道，泥水浸透了她的球鞋，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陆仁的身体沉得不可思议，仿佛骨骼里灌满了铅，而他的皮肤却烫得吓人，雨水落在上面立刻蒸腾成白雾。
三天了。自从那场与数据化诡异的对决后，陆仁就再没睁开过眼睛。林小满试过所有方法——医院的急诊科、物理降温、甚至从网上搜来的偏方，但陆仁的高烧始终不退。直到昨晚，她偶然发现陆仁手机里一条未读信息：
【若遇不测，携吾至祖堂。——定位附件】
导航显示的终点是城郊一座无名山头。此刻，当林小满终于看到那座隐在雨幕中的古老建筑时，屋檐下悬挂的青铜编钟突然无风自动，发出低沉浑厚的声响。那声音不像金属撞击，倒像是从远古传来的叹息，震得她胸腔发麻。
谁？
阴影中走出一个佝偻老人，枯瘦如柴的手指间捏着一串青铜算盘珠。他的眼睛浑浊发黄，却在看到陆仁的瞬间闪过一道精光。老人身上的藏青色长衫已经洗得发白，袖口却绣着精致的雷纹，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
三爷爷，他......林小满的声音哽住了。雨水混着泪水在她脸上纵横，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那些超出常理的诡异事件，陆仁身上不可思议的能力，以及她自己掌心越来越清晰的鼎形印记。
老人没有多问。他蹲下身，用算盘珠在陆仁眉心轻轻一敲。珠子与皮肤接触的瞬间，一道金光从陆仁体内迸发，在他上方凝聚成九尊微型青铜鼎的虚影。其中三尊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裂纹，鼎身上的铭文正在缓慢剥落。
天鼎、地鼎、人鼎......老人数着那些裂纹，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白泽这次是动了真格。
他示意林小满帮忙抬起陆仁。当两人合力将陆仁搬进内堂时，林小满注意到祖堂的地面竟是一整块青铜板，上面蚀刻着精细的九州地图，各州方位对应着不同的卦象。角落里堆着些看似违和的现代设备——一台老式收音机，几部不同年代的手机，甚至还有台盖着防尘布的电脑主机。
带他去净室。老人推开一扇雕花木门，再晚半日，大罗金仙也救不了。
净室中央是一口青铜古井，井沿上缠着九道刻满符文的锁链。井水漆黑如墨，却散发着奇异的香气，像是陈年檀香混着雨后青草的味道。林小满按照老人的指示，和老人一起将陆仁浸入井中，只露出头部。
割腕。老人突然递来一把青铜小刀，刀身上刻着巫咸二字。
林小满愣住了：什么？
你的血。老人指着她掌心的鼎形印记，武丁血脉能激活净水。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掌心的胎记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青铜色，在昏暗的净室里泛着微光。没有犹豫，林小满接过小刀在左手腕上一划——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刀刃仿佛切开的不是血肉，而是一层无形的屏障。更让她震惊的是，流出的血液竟带着淡淡的青铜光泽，在空气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滴入井中。
血滴接触漆黑水面的刹那，整口井突然沸腾起来。无数古老的符文从水中浮现，如同活物般缠绕上陆仁的身体。那些符文闪烁着青铜光芒，在林小满眼中逐渐组成一篇完整的祭文：
......武丁七年，白泽献图，王以巫咸之血祭天，封其魂于鼎...
井水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陆仁的身体在漩涡中浮沉，他裸露的胸口逐渐浮现出与林小满掌心对应的鼎形印记，只是更加复杂，鼎身上还盘踞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纹。
果然......老人喃喃道，武丁血脉未绝。
突然，陆仁猛地睁开眼睛。他的瞳孔已经完全变成了金色，里面倒映着九鼎运转的景象。与此同时，林小满腕上的伤口自动愈合，留下一个清晰的鼎形疤痕。
窗外，远处的城市上空，数据流再次开始汇聚。这次它们不再隐蔽，而是如同暴风雨前的乌云般翻滚涌动，隐约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兽首形状。
老人快步走到角落，掀开那台电脑主机的防尘布。屏幕上跳动着红色警告：
【检测到归墟协议激活】
【全球感染率：39%】
【主要载体：学术论文、金融数据、社交媒体】
陆仁从井中撑起身子，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某种非人的回响：白泽在利用人类的知识体系破解封印。
林小满扶住仍在颤抖的陆仁，发现他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但右眼中的金色仍未褪去。更奇怪的是，当她触碰到陆仁的皮肤时，自己掌心的鼎形印记突然灼热起来，两人接触的部位迸发出细小的青铜火花。
老人从怀中掏出一块龟甲，上面刻满了古老的卜辞：昨夜占得泽火革卦，大凶。他指向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白泽这次不是要渗透，是要彻底颠覆。
陆仁接过龟甲，指尖在卜辞上摩挲：它找到了新的载体。
什么载体？林小满问道。
陆仁和老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口：
人类对知识的贪婪。
就在这时，祖堂屋檐下的青铜编钟再次自行鸣响，这次的声音急促如警报。老人脸色骤变，快步走到窗前。远处的城市上空，数据乌云已经凝聚成一个清晰的巨兽轮廓——羊首龙身，背生双翼，正是《山海经》中记载的白泽真形。
来不及了。老人转身从神龛下取出一卷竹简，带上《山河鉴》残卷，去环球金融中心。
陆仁接过竹简，那些本该固定的文字正在简片上缓慢流动重组。林小满只看了一眼就头晕目眩——那些文字在不断变化形态，时而甲骨文，时而金文，甚至偶尔闪现出未来世界的机械制图。
我也去。林小满抬起手腕，新形成的鼎形疤痕泛着微光。
陆仁想要反对，老人却突然按住他的肩膀：武丁血脉能激活九鼎共鸣，这是天意。
窗外，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城市上空越来越浓重的数据阴云上。那光芒在云层中折射，竟形成一柄巨大的光剑形状，直指环球金融中心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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