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魏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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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风四起,沙尘飞扬,遮天蔽日,正午恍若日暮。

数百行军营帐将一顶奢侈华丽的营帐围在中间,犹如众星拱月。

帐篷内的长公主叶云霓侧躺在美人塌上,纤纤玉手轻抚着已经足月的肚子,脸上是慈爱的笑容。一双美腿随意交叠,双脚微微浮肿,却仍染着漂亮的丹蔻。

侍女小心翼翼将剥好的葡萄递来,叶云霓微微张口,侍女不敢太用力,只敢轻轻将葡萄放在叶云霓嘴边。

叶云霓看着侍女清秀的脸,冷冷一笑,故意没有咬住葡萄,本就光滑的葡萄滚滚落下,小巧饱满的朱唇因为沾上葡萄的汁液而泛起水光。

“哎呀,你把本宫的葡萄弄掉了。”叶云霓幸灾乐祸的看着她。

侍女吓得面如死灰,抖如糠筛,连连叩头求饶,头磕的流血了也不敢停下来。

“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要知道这葡萄自京都运送至这边陲小镇,一路上需要用冰块保存,快马加鞭,昼夜无歇不知道累死几匹马,累晕几个驿卒,一马车的葡萄运到此地,所存不过十之一二。总之,要了她的小命她也赔不起刚刚掉落的那颗葡萄。人命在皇家,就是卑贱如斯。

叶云霓水葱似的手指捏着手帕,轻轻压了压弄湿的嘴角,掩唇轻笑起来,眼神却是冷冷的。

“听说,昨日将军打仗回来是你为将军解的披风?”

那侍女听到叶云霓这句话之后,立刻也不求饶了,认命般的瘫在地上,因为她知道,近几个月来,凡是和将军有过亲昵举止的侍女都被公主打杀了。

她过去也以为那些侍女趁公主有孕,生了不轨之心,才被打杀,今天轮到自己头上才知并非如此。

昨天是因为抚远将军陈渊受伤行动不便,将士又不能进公主营帐,她才上前帮忙的,她做错了什么呢?

“来人,这个婢女弄脏了本宫的葡萄,杖毙!”

随着叶云霓一声令下,帐篷外立刻有几个宫女进来将那已经吓得昏死过去的侍女拖出去一棍棍打死了。

圣女柔美无瑕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似乎极其享受践踏蝼蚁的乐趣。圣洁与邪恶这两个形容词同时出现在叶云霓身上,让人不觉感到脊背生寒。

贴身宫女灵溪见到此景,不由暗暗摇头。

都说怀有身孕会让女子性情大变,可自家主子的变化也太大了些。公主从前温柔端庄是神坛之上高雅无尘的圣女,现在却刁蛮任性。就拿这次随军出征来讲,从前的公主是断不可能做出这样让将军忧心又不合礼法的事情的。

多少大臣拼命劝谏陛下,让陛下阻止公主,奈何公主是陛下唯一的嫡亲妹子,被陛下与太后娇宠数年。

大着肚子随军出征这种事都被陛下以一句:

“妹妹怀胎不易,只要妹妹开心就好,这段时间想干嘛干嘛,驸马可是和吕易得齐名的战神,自然能保护好妹妹!”给糊弄了过去。她还记得那天在金殿之上,陛下轻轻抚摸着公主的头,目光中是少见的温柔宠溺,而公主竟然拉着陛下的衣袖撒娇,这一幕不知令多少大臣频频摇头。

天家血脉,朝堂之上兄妹相称,举止亲昵,荒唐又少见。

而将军深爱公主,虽不舍公主陷入险境,但只要公主开心,便没有不应允的。

只是原本运筹帷幄的将军如今打起仗来小心翼翼,因为生怕公主的安危受到一点危险而变得束手束脚,虽然靠着各方面优势连赢了几场小战役,却身受重伤。

自家主子真是从前有多么悲天悯人,现在就有多么草菅人命。前后差距之大一度让她怀疑公主是否被什么恶灵夺舍。可刚起这个念头就被她自己否定了,且不说自家公主本身就是圣女,可为国运祈福为他人保平安,光是国师大人这个本领通天的师父时时看护就断不可能出现一点纰漏。

灵溪只能寄希望于公主生产后能恢复原来的性子。

下人进来回报那侍女已死,叶云霓顿感无趣。

“真是不经打,还不如前几个呢!”她像孩子一样不满的嘟起嘴。

不过片刻又露出了稚童般的笑容,顽皮中透露着狡黠。仿佛刚刚下令打死人只是一个游戏罢了。

“灵溪姐姐你来给我剥葡萄。”

灵溪一怔,一些很久之前的回忆涌入脑海。

从前也有一位小公主,喜欢这样笑着喊自己灵溪姐姐。

下一刻,叶云霓突然瞪大了眼睛,叫喊出声,表情痛苦扭曲,豆大的汗珠自鬓边流下。

“灵溪姐姐,我肚子好痛,好痛啊。母妃,我要母妃,呜呜呜······”

灵溪被叶云霓这样突如其来疼痛拉回现实,随即迅速应对,对门外喊道:

“快传太医与接生婆,备好热水。”

灵溪上前跪在叶云霓床边,心疼又焦急,恨不能替主子疼上几分。此刻这段时间叶云霓的荒唐早被二人多年的主仆情谊比了下去。

焦急间也忽略了叶云霓喊出的那句母妃,只当作她是痛的厉害了。

太医还未到,叶云霓却疼的更厉害了,仿佛神魂割裂。这次她叫到:

“灵溪姐姐,我头好痛,比肚子还痛,为什么生宝宝头还会痛啊!灵溪姐姐!”

灵溪也没听过生产时头痛的,只能催促身边的人都去找太医。叶云霓却终于忍不住,痛晕了过去。

“公主,公主!”灵溪急的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噼里啪啦的掉落。

叶云霓突然睁开了眼,眼中是近十个月以来都不曾有过的清明与坚定,手中捏了个静心凝神的诀。低声怒喝道:

“一具幽魂,也敢放肆,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此刻,京都,摘星楼。

正在打坐的国师玄九尘吐出一口鲜血。俊秀的眉微蹙,极力隐忍着五脏撕裂的痛苦。

助人夺舍本是逆天之举,天道不容,如今失败,术法反噬,玄九尘知道自己这条命是保不住了。索性不再强撑打坐,支起一条腿,将胳膊搭在膝盖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撑着。轻声呼唤小童:

“童儿”

一位垂髫小童应声而入,只见那平日里清逸出尘、矜贵端庄的国师大人,此刻朱唇染血,更衬得肤白似雪,坐姿肆意,自有一段风流韵味,竟是罕见的妖孽模样。

“告诉那人,欠他的恩情已还清。”

“如今失败,怕是不会再相见,让他多保重。”

“国师······”

小童哽咽着应下一声:“是。”转身正要走,又被叫住。

“还是算了,只传第一句就好。”

玄九尘补充到,言语间藏着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