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星辰的光芒笼罩三人时，林霄听见细碎的冰裂声。低头看去，自己手臂上不知何时覆了层薄霜，霜下血管泛着星辉般的蓝色。苏灵儿的状况更奇异——她发间的冰晶步摇正在融化，滴落的水珠悬浮在空中，每一滴都映出不同的星空。
“抓紧彼此。”林时雨的声音似远似近，“穿越星渊时会很疼。”
最后一字尾音未落，林霄便感到肋骨被无形的手攥住。剧痛中，他看见自己的左手正在星化，皮肤下浮现出银河般的漩涡。苏灵儿死死攥住他那只完好的右手，她的指尖已经透明，露出内里七彩的骨节。
“别看。”她将额头抵在林霄肩头，“想着我们去过的地方。”
桃溪的水声、藏书阁的墨香、冬至夜冰灯折射的虹彩……记忆如溪流汇涌。当林霄再睁眼时，三人已站在一片陌生的星礁上。礁石呈青铜色，表面布满鱼鳞状的纹路。远处，汹涌的星潮正吞噬着一个又一个光点。
“那是……”
“被污染的时空。”林时雨指向星潮中央若隐若现的巨影，“收割者的本体。”
巨影似鱼非鱼，嶙峋的背脊上竖着无数青铜柱。每根柱顶都困着个模糊的人形，最近的柱子上，赫然绑着未来林霄！
苏灵儿的净天骨突然离体，在三人周围筑起光幕。星潮撞上光幕的刹那，林霄看清了那些“人形”的真面目——全是不同轮回中的苏灵儿！
“宿主注意！”系统的声音突然在识海炸响，“净天骨正在共鸣！”
确实，每根青铜柱上的苏灵儿都开始发光。这光芒汇聚成河，逆着星潮流向现世的苏灵儿。她痛苦地弯下腰，心口的冰裂纹再度浮现。
“娘亲在吸收所有时空的伤痛。”林时雨突然将青铜钉塞给林霄，“现在只有爹爹能斩断那些青铜柱。”
“怎么过去？”
少女笑了。她摘下已经融化大半的冰晶步摇，轻轻一掰——步摇化作一叶小舟，浮在星海上。
“乘这个去。”她推着两人上船，“我来引潮。”
林霄还想说什么，小舟已离岸。回头望去，林时雨站在星礁边缘，长发飞扬如旗。她哼起一首陌生的童谣，音波所到之处，星潮竟为之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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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舟比想象中平稳。
苏灵儿靠在船头，指尖垂下的一缕七彩光没入星海，像引路的纤绳。林霄发现她的发色正在变淡，渐渐接近林时雨的银白。
“疼吗？”他轻触她心口的裂纹。
苏灵儿摇头，忽然抓住他的手腕：“你看。”
星舟正下方，星海变得透明。海底沉着无数青铜器物：镜子、锁链、鱼缸……最引人注目的是半扇青铜门，门上刻着三条鱼的图案。
“原来门在这里。”林霄握紧青铜钉，“所以当初林时雨……”
“她从来不是逃出来的。”苏灵儿接话，“是被故意放出来的‘饵’。”
星舟突然剧烈颠簸。前方星潮中升起九根青铜柱，每根都缠着星光锁链。锁链另一端没入虚空，正将某个庞然大物缓缓拖出！
“抓紧我！”林霄揽住苏灵儿的腰，混沌骨在背后展开如翼。
星舟腾空的刹那，一根青铜柱轰然砸下。小舟粉碎，两人坠向星海。下落途中，林霄看见海底那半扇青铜门正在开启，门缝中伸出只覆满鳞片的巨手——
“就是现在！”
他用尽全力掷出青铜钉。钉子化作流光，精准刺入巨手掌心。痛苦的嘶吼震得星海沸腾，所有青铜柱同时崩裂！
未来林霄和无数苏灵儿的幻影如雨坠落。林霄伸手想抓住最近的苏灵儿，却捞了个空——这些幻影穿过他的身体，纷纷投向现世苏灵儿的怀抱。
“接住她们！”林时雨的喊声从极远处传来，“那是娘亲散落的魂！”
苏灵儿张开双臂。无数光点汇入她心口的裂纹，伤痕渐渐愈合，发色却越发霜白。当最后一个光点归位时，她整个人如琉璃盏般透亮，轻轻一碰就会碎似的。
林霄抱住她，发现星海正在褪色。青铜门、星礁、甚至远处的收割者巨影，都像被水洗去的墨迹般消散。最后的视野里，林时雨站在星礁上朝他们挥手，口型分明在说：
“回家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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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娲庙的供桌上，冰枫叶终于化了。
林霄睁开眼，发现自己和苏灵儿趴在供桌前，仿佛只是打了个盹。庙外传来更夫沙哑的吆喝：“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苏灵儿撑起身子，银发已恢复青丝，只是鬓角多了绺怎么都梳不拢的白。她摸向心口，那里光滑如初，却少了点什么。
“净天骨呢？”
林霄摇头，忽然听见供桌下传来“咚”的一声。掀开桌布，那个三尺鱼缸好端端放在那里。缸中一黑一白两条小鱼静静游弋，水底沉着枚冰晶步摇的残片。
最奇怪的是，缸壁上新添了道裂痕，形状酷似跃起的鱼。
晨光透过女娲庙的雕花窗棂，在供桌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林霄小心地抱起鱼缸，缸底冰晶步摇的残片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虹彩。苏灵儿用帕子裹住残片时，指尖被划了道口子，血珠滴入水中竟化作一缕红丝，被两条小鱼争相吞食。
“这缸不能留在庙里。”她轻声道，“得找个有活水的地方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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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宗后山的瀑布潭成了最佳选择。
林霄在潭边青石上凿出凹槽，将鱼缸半浸在活水中。奇怪的是，明明没有倒水进去，缸内水位却始终保持在三分之二处。每日晨昏，苏灵儿都会来投喂碾碎的灵谷，那两条小鱼渐渐显出灵性——白鱼额前生出月牙斑，黑鱼脊背浮现金线。
冬至后第七日，潭水突然结冰。林霄破冰时发现缸中多了样东西：一枚青铜铃铛，铃舌是小小的鱼形。
“是风铃！”苏灵儿对着阳光细看，“铃身上有字。”
极细的凹痕组成八个字：「惊蛰雷动，归墟门开」
当夜，林霄梦见自己站在星海边。林时雨背对着他整理渔网，网上挂满冰晶碎片。
“爹别急。”她头也不回地说，“鱼苗还没长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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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后，鱼缸出现了异变。
先是缸壁那道鱼形裂痕渐渐渗出水珠，水珠落地竟长出嫩绿的苔藓；接着两条小鱼开始定期蜕鳞，蜕下的鳞片在缸底铺成星图的模样。最离奇的是惊蛰前夜，守缸的外门弟子信誓旦旦地说，看见个银发少女蹲在潭边和鱼说话。
“她穿着冰绡裙，发间别着断了的步摇……”
林霄闻言，连夜在潭边布下引雷阵。果然子时刚过，天边滚来闷雷，鱼缸中的水无风起浪。两条小鱼疯狂游动，搅得缸底鳞片组成的星图悬浮而起，在离水面三寸处缓缓旋转。
苏灵儿突然捂住心口：“净天骨在重生！”
她指尖泛起七彩光晕，轻轻点向星图中央。光晕与星图接触的刹那，潭水上空裂开一道缝，露出里面星光粼粼的通道——和他们在观测之间见过的如出一辙！
“归墟之门……”林霄体内的混沌骨突然震颤，“不对，这是……”
通道彼端浮现出青铜巨殿的轮廓。殿前广场上，无数个鱼缸排列成阵，每个缸前都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身影。他们同时抬头，面具下的眼睛隔着时空望来。
离通道最近的那个身影缓缓摘下面具，露出林时雨的脸。她似乎苍老了许多，眼角已有了细纹，唯有发间的冰晶步摇依旧如故。
“爹娘看好了。”她将手伸进身旁的鱼缸，捞起一尾青铜小鱼，“这才是真正的‘观测’。”
小鱼在她掌心挣扎，突然吐出一颗水泡。水泡中映出的竟是玄天宗后山的瀑布潭——林霄和苏灵儿站在潭边仰望的身影清晰可见！
“我们以为跳出了鱼缸……”苏灵儿声音发颤，“其实还在更大的缸里？”
林时雨摇头，突然将小鱼抛向通道：“这次不一样。”
小鱼穿过通道的瞬间，林霄怀中的青铜铃铛突然自鸣。声波所到之处，通道开始不稳，巨殿景象如水中倒影般晃动。
“惊蛰雷响前，把鱼缸沉入潭心！”林时雨的声音开始模糊，“这是最后的……”
通道轰然闭合。鱼缸中的水剧烈沸腾，两条小鱼痛苦地翻腾。林霄毫不犹豫地抱起鱼缸冲向潭心，苏灵儿紧随其后。
“三、二、一……”
惊蛰的第一声雷炸响时，鱼缸脱手坠入深潭。水面泛起奇异的光涡，将两人也卷入其中。下沉过程中，林霄看见那两条小鱼正在融合，渐渐化作林时雨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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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师兄！”
熟悉的呼唤让林霄猛然睁眼。他躺在潭边浅滩上，苏灵儿正拧着湿透的衣袖。阳光透过水雾映出七彩虹桥，潭水平静如镜，哪还有鱼缸的影子？
“你刚才突然栽进水里。”苏灵儿扶他坐起，“嘴里一直念着‘归墟’。”
林霄正要开口，忽见苏灵儿颈间多了条红绳——绳上穿着半枚青铜鱼鳞，正是当初林时雨给的那片。而他自己腕上，不知何时缠了根冰晶丝线，线尾延伸入水，仿佛在等着什么人来牵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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