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冰冷从骨髓深处渗出，将林浩从混沌的黑暗中猛然拽回。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鼻腔里充斥着浓郁的消毒水味。
雨点疯狂地砸在窗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撕裂。
“醒了？”一个冷漠的声音传来。
林浩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低头在他的病历板上写着什么。
“你被车撞了，有轻微脑震荡和多处软组织挫伤。算你命大。”
“我……我的手机……”林浩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医生用笔指了指床头柜上的一堆碎片。
“喏，已经报废了。对了，你被送来时身无分文，我们给你做了紧急处理，但后续的治疗和住院费需要五万。今天之内交不上，明天只能给你转去普通多人病房，要是再拖，就只能办理出院了。”
五万！
这两个字像两座大山，轰然压在林浩的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下意识地想联系家人，可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无尽的苦涩淹没。
父母早已在一场意外中双双离世，留下的家族企业，也被他那笑里藏刀的亲叔叔林建国巧取豪夺，将他一脚踢出。
如今的他，不过是个人人可欺的底层程序员，月薪五千，挣扎在城市的边缘。
一阵尖锐的刺痛从心底蔓延开来，让他想起了三个月前那个同样下着雨的夜晚。
苏晴，他爱了三年的女友，撑着一把精致的阳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林浩，我们分手吧。”她的声音比雨水还要冰冷，“你一个月挣多少？五千？你拿什么给我未来？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配不上我。”
那时他无力反驳，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坐上一辆宝马车，消失在雨幕中。
他以为那已经是人生的谷底，却没想到，命运的恶意远不止于此。
就在这时，病房门口传来一阵压抑的、带着窃喜的交谈声。
“志远，你确定他死不了吧？万一警察查起来……”是苏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的紧张。
“放心，我找的人手脚干净得很。就是一次普通的交通意外，谁也查不出问题。”一个男人轻佻的声音响起，充满了掌控一切的得意，“再说，那份五十万的高利贷合同他已经签字画押了，利滚利，不出半年就能把他彻底压垮。他现在就是一条丧家之犬，拿什么跟我们斗？”
苏晴轻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快意：“活该！当初甩了他，他还死缠烂打，真以为我苏晴是什么人都能高攀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现在好了，身败名裂，一无所有，看他以后还怎么出现在我面前碍眼。”
“他？他现在连五万块的医药费都掏不出来，马上就要被医院赶出去了。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而已。”
字字句句，如同一根根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林浩的心脏。
原来如此！
原来那场车祸根本不是意外！
原来是他们！
是苏晴和她的新男友陈志远，为了让他彻底万劫不复，精心设计的一场阴谋！
他们不仅要夺走他的尊严，还要用高利贷将他拖入无底的深渊！
怒火如同火山般在林浩的胸腔里喷发，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丝丝血迹。
他想冲出去，想撕碎门外那对男女虚伪的面孔，想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质问。
可是，他不能。
他浑身是伤，身无分文。
此刻冲出去，除了自取其辱，换来他们更加得意的嘲讽，还能有什么？
林浩死死咬住嘴唇，将满腔的屈辱和愤怒硬生生咽了回去。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
果然，没过多久，护士就进来通知他，由于费用未缴，他必须立刻搬出这间单人病房。
最终，在护士冰冷的注视下，林浩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被“请”出了医院。
深夜的暴雨依旧没有停歇。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浇灌在他单薄的病号服上，瞬间湿透。
林浩踉跄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街头，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孤魂。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偌大的城市，竟没有他一处容身之所。
最后，他在一座立交桥下找到了一个勉强能避雨的桥洞。
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尿骚和霉味。
他蜷缩在角落里，寒冷与饥饿如同两条毒蛇，疯狂啃噬着他的身体和意志。
他的胃饿得像火烧一样，前胸贴后背。
他在垃圾堆里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半块被人丢弃的、又冷又硬的馒头。
他顾不上脏，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粗糙的口感划得他喉咙生疼，可他却觉得这是人间美味。
吃完馒头，绝望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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