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夏风燥热。
江海市第三修仙中学，一年一度的灵根复测暨开学典礼，正在巨大的露天演武场上进行。
数千名穿着统一蓝白相间改良道袍校服的学生，汇聚在广场上，神色各异。有人兴奋期待，有人紧张忐忑，也有人……面如死灰。
林默，便是那面如死灰大军中的一员，而且是最灰暗的那一个。
他站在人群的最末端，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个点，再挖个地缝钻进去。可惜，这个全民修仙的时代，科技与仙法结合，演武场的地面是用掺了金刚砂的特种灵能水泥浇筑的，别说挖地缝了，就算他想用指甲抠个印子都难如登天。
这是一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
自三百年前灵气复苏，蓝星剧变，人类开启了全民修仙的纪元。仙道不再是传说，而是融入了生活的方方面面。
天空中，既有喷吐着尾焰的民用飞梭，也有踩着飞剑、身姿潇洒的修士掠过；城市里，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霓虹灯闪烁，但其中也夹杂着古色古香的丹药铺、符箓店；网络上，人们讨论的不仅是明星八卦、科技前沿，更有最新的修炼功法、灵丹妙药的折扣信息，甚至还有“修仙直播”，看大能们在线炼丹、御剑飞行、乃至渡劫！
教育体系更是彻底变革。从小学开始，灵根检测便成了必修课，体育课改成了基础炼体术，文化课也加入了修仙史、灵植辨识、妖兽图鉴等内容。高考，更是被誉为“仙考”，其结果直接决定了你能进入什么样的修仙大学，未来能达到何种高度。
在这个时代，天赋，尤其是灵根天赋，几乎决定了你一生的命运。
上品灵根者，是天之骄子，被各大势力争抢，未来前途无量，轻易便能成为人上人。
中品灵根者，也算不错，勤能补拙，有望筑基，成为社会中坚。
下品灵根者，虽然艰难，但咬咬牙，总还能修炼到练气中后期，做个普通修士，也能比纯粹的凡人强上不少。
而林默……
他是“无品”灵根。
更准确地说，是“五行俱废灵根”。
金木水火土五行属性，他一个都不亲和，灵气感应度无限趋近于零。这种灵根，在浩如烟海的修仙典籍记载中，都属于“理论上存在，但极其罕见”的废物体质，百年难遇。
不幸的是，林默就是那个“百年难遇”。
从六岁第一次检测出这个结果开始，“史上最废”、“移动灵气绝缘体”、“修炼黑洞”这些称号就牢牢地焊在了他的身上。整整十年，无论他如何努力地尝试感应灵气，如何拼命地进行炼体，结果都是……毫无进展。
他的修为，至今停留在可悲的“凡人”阶段，连练气一层都遥不可及。
在江海三中这个重点修仙中学里，哪怕是成绩最差的学生，也大多有着练气二三层的修为，像林默这样的“零蛋”，简直是熊猫中的熊猫——只不过是没人愿意观赏的那种。
每一次的灵根复测，对他而言，都是一次公开处刑。
“下一位，高三（7）班，王磊！”
扩音法阵中传来教导主任那毫无感情的声音。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昂首挺胸地走上高台中央，将手按在了一块半人高的透明水晶石上。
嗡！
水晶石内部瞬间亮起耀眼的金色光芒，其中还夹杂着丝丝土黄。
“王磊，金系上品灵根，土系中品灵根，灵气感应度82！不错！”教导主任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赞赏。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羡慕的议论声。
“哇，王哥牛逼啊！双属性，还有一个上品！”
“感应度82，这妥妥的重点修仙大学苗子！”
王磊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享受着众人的瞩目，走下台时，目光还不经意地扫过林默所在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
林默低着头，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刺痛感。
他认识王磊，这家伙以前没少带头嘲笑他。
测试在继续。
“李雪，水系中品灵根，感应度65！”
“张浩，火系下品灵根，感应度48！”
……
一个个名字被念到，一道道不同颜色的光芒在水晶石上亮起，伴随着台下或羡慕、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议论声。
气氛越来越压抑。
终于，那个林默最不想听到的名字响彻全场。
“下一位，高三（7）班，林默！”
唰！
几乎是瞬间，数千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了人群角落那个瘦弱的身影上。
那目光中蕴含的情绪复杂多样：好奇、怜悯、嘲弄、不屑……仿佛在看一个动物园里的珍稀怪物，还是最丑最没用的那种。
林默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血液仿佛都冲到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他知道自己必须上去，这是学校的规定，无人可以例外。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奔赴刑场的囚徒，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向高台。
每一步，都感觉有无数根针在刺着他的后背。
“快看，是那个五行俱废的林默！”
“啧啧，真惨啊，都高三了，每年都要来这么一次公开处刑。”
“听说他家为了给他买筑基丹尝试强行突破，把房子都卖了，结果还是屁用没有。”
“什么筑基丹？给他吃简直是浪费！喂狗都比喂他强，狗还能看家呢！”
“小声点，别被他听到了……不过说真的，他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换我早退学打工去了。”
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来，肆无忌惮，仿佛林默根本不存在，或者只是一个供人评头论足的物件。
林默紧咬着牙关，低着头，快步走上高台。他不敢看台下任何人的眼睛，尤其是教导主任那如同看着一坨垃圾般的眼神。
他颤抖着伸出手，按在了冰冷的水晶石上。
一秒，两秒，三秒……
水晶石毫无反应。
就像过去十年里的每一次测试一样，它依旧是那块平平无奇的透明石头，吝啬到连一丝最微弱的光芒都不肯为林默绽放。
死寂。
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全场。
然后……
噗嗤！
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了出来，如同点燃了导火索。
“哈哈哈哈！”
“果然还是零！一点变化都没有！”
“真不愧是‘史上最废’，太稳定了！”
“我赌一包辣条，他毕业前绝对到不了练气一层！”
嘲笑声如同刀子，一刀刀割在林默的心上。他脸色苍白，嘴唇哆嗦，恨不得立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安静！”
教导主任威严的声音响起，压下了嘲笑，但他的下一句话，却比嘲笑更伤人。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扩音法阵，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语气说道：“同学们，看到了吗？这就是反面教材！林默同学用他的亲身经历告诉我们，天赋的重要性！没有天赋，哪怕你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劳无功！我希望大家引以为戒，珍惜自己的天赋，努力修炼，不要像某些人一样，白白浪费了大好的修仙时代！”
杀人诛心！
林默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眼前阵阵发黑。他死死地盯着地面，仿佛要将那坚硬的水泥地瞪出两个洞来。
屈辱、愤怒、不甘、绝望……种种情绪在他心中翻腾，却又无处发泄，只能化作更深的痛苦，将他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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