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的书房后，楚啸真没有片刻停歇，直接唤来了负责统筹‘情报网络’的心腹李彻。
他挥手示意下人退下，而后拿出一份地图摊在案上。
“此次密信事件，你务必处理得滴水不漏。”
楚啸真指节在地图上微微点了两下，“我们只抓一个关键点，北狄在边境有多少潜伏。再查太子和北狄人近几个月的见面安排。”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任何与东宫有关的线索，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漏掉一个。”
李彻点了点头，正要答应，却听楚啸真又开口补充道：“若是真有同党，先别动，由网兜着他们。”
“属下明白。”
李彻领命，带着一脸肃然退了出去。
屋内重新安静下来，楚啸真缓缓靠在椅背上，伸手揉了揉眉心。
明明密信涉及的内容足够严重，但他的神色却令人看不出一丝焦躁或不安。
攥紧主动权，这是步步谋划中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次日，天刚蒙蒙亮，楚啸真便已整装入朝。
早朝大厅内，站在初冬寒风里候旨的列位朝臣不禁多嘴议论了几句。
“怎么了这是，四皇子脸色阴得像雨天一样，莫不是这段时间事多，给累着了？”
说话的是兵部侍郎周安，他声音中带着隐约的幸灾乐祸。
另一人低声哼笑了一下，“累着？可不一定。我看啊，殿下不过是招惹了些麻烦事，搞不好还得拖着咱们朝臣一起兜底呢。”
若在平时，楚啸真会不动声色地收敛外露神态，但今天他的表现刻意显得有些出离常态。
果不其然，楚祥的目光很快停在了四皇子身上，眼神带着些许探究。
“啸真，看你今日模样，似是有心事。不妨说与朕听听，是不是什么特别难办的事？”
楚啸真心底冷笑，微微低首抱拳道：“启禀父皇，并无要事，只是近日事务繁杂，应酬多了些，略感疲惫。”
他说得自然又恰到好处，只可惜那故意做出的“心事重重”状，分寸掐得实在过于精准，反倒容易引人遐想。
楚祥挑了挑眉，似是还想追问，但他毕竟是天子，身体尚未动，而朝堂议事已有数件需要处理，终究还是放下了对四皇子的关注，转向事务。
“传工部尚书上前。”
皇帝沉声道，就在话刚说完，蜀王楚啸光忽然出列。
“父皇，儿臣有一事奏请。”
楚啸光对着皇帝深深一拜，而后直起腰杆，声音略略拔高了几分。
“恳请彻查东宫历年府内账簿，仔细筛查有无贪墨欺上之行为。近日，儿臣屡次听闻百姓议论，说东宫内财务有失公允，儿臣心下不安，唯恐伤及大楚清风正气。”
这突如其来的提议炸了整个朝堂。
尽管楚啸光的语气听着公正无私，但稍微有点脑子的朝臣就能听出，这分明是冲着太子楚啸胜去的。
楚啸真的眸光微闪，低头找机会上前，却是在袖中紧了紧那份东宫密信，心中冷冷一笑。
蜀王？
这狗日的倒比他预计的还要急不可耐。
太子楚啸胜脸色登时变得铁青，一步跨到前面。
冷冷呵斥道：“蜀王，你此言何意？清算东宫账簿？莫非朝堂上下已经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不成？议政之事有规章，你如若不懂，可自请前席听训？”
楚啸光眯了眯眼，先是不疾不徐地回了一句：“太子殿下切莫误会，我不过偶然听闻坊间言论，想请求父皇明鉴罢了。如此简单之事，何以让太子这般气急败坏。”
话虽谦和，眼神却渐渐亮起来，似是丝毫不惧太子的直面怒火。
楚祥尚未开口，其他朝臣便开始窃窃私语。
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中，晋王楚啸冲低头抚袖，好不容易忍住没笑出声。
蜀王这回打的算盘可谓妙极，一旦彻查东宫账簿，任何蛛丝马迹都可能成为东宫败系的导火索，而楚啸光呢，则无须直接动手，用话头便能挑动整个朝局风向。
就在这时，楚啸真不疾不徐地站了出来，稍稍欠身，语气平淡地说道：“父皇、诸位臣工，请允许四皇子我说一句。这提议虽看似涉及到东宫内部事物，但我以为蜀王所奏，似乎还需另外审慎考虑。”
皇帝楚祥眸光微敛，锐利的目光从太子转向楚啸真。
“哦？”
他淡淡地开口，语气中似带了一层寒意，“四皇子，你此言何解？”
楚啸真的脸上毫无波动，道：“儿臣以为，东宫自太祖年间起便是皇室的根基，若贸然彻查账簿，在坊间只会引发更广泛的猜测。反倒会让不肖之徒钻空子，进一步煽动流言，对皇室清誉百害而无一利。”
蜀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他仍然强撑着笑意，开口表示：“四皇子所言诚然有理，无奈坊间流言已传甚广，若不加以彻底澄清，只怕往后的东宫主事愈发不便……还是恳请父皇考虑责成大理寺一同着手查证账簿吧。”
这话一出，众人心头一跳，蜀王当真是锲而不舍。
大理寺一旦介入，事情就绝非如普通宫内账目整顿这般简单，而是官面正式的调查，其中牵扯到的利益关系只会更深、更复杂。
楚啸真低垂着头，嘴角浮现一丝极淡的笑。
好啊，看来他得送蜀王一针催命剂才行了。
他轻轻地往前迈了一步，语气中一丝无奈恰到好处地显现出来。
“父皇，儿臣便大胆斗胆再说一言。东宫之事固然事关重大，蜀王所言也不无道理。但若大理寺投入诸多精力，朝堂之事大理寺恐将有心无力？毕竟，比起账簿账目，恐朝中还有更大的隐患，应当立即查证以扫清大楚清风正气。”
皇帝楚祥没有马上接话，而是意味深长地盯着楚啸真。
大殿上的呼吸声此刻都清晰可闻，各位重臣一时间不敢多言，只能微侧头彼此观察。
甚至就连向来霸道的晋王楚啸冲都不动声色地咬了咬牙，对楚啸真搅局的手腕心生忌惮。
楚啸真缓缓从袖中抽出密信，稍稍抬手时，信封漆红的颜色已经显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