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雨下得极大。
他记得自己从邻村王二蛋家喝完酒回来,醉得连路都走不稳。
路过村口那座破败的酆都庙时,为了躲雨跌跌撞撞地闯了进去。
庙里蛛网密布,供桌上的酆都大帝神像都落满了灰。
他借着酒劲,竟对着神像大吐苦水。
“你说这世道...嗝...凭什么王二蛋这样的都能娶媳妇,我就只能打光棍?”
说着还拍了拍神像的肩膀,“你说是不是?”
雨越下越大,雷声轰鸣。
醉眼朦胧中,他竟把神像当成了同为落难躲雨的路人,与他开始喋喋不休的聊了起来。
“朋友,看的出来你也是痛快人,与我意气相投,相识便是缘分,不如就此结为异姓兄弟。”
他突发奇想,踉跄着抓起供桌上的半截蜡烛,硬是按着神像的脑袋磕了三个响头。
“从今往后...你是兄,我是弟,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轰隆——!
一道闪电劈在庙顶,将整个夜空照得如同白昼。
他隐约看见,那神像的眼睛...似乎眨了一下。
——
所以…
李沧海现在彻底清醒了,看着手中的万寿天券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特么...真的跟酆都大帝结拜了?!”
未曾多想,慌忙连滚带爬地冲向村口酆都庙,膝盖在门槛上磕得生疼也顾不上。
扑通跪在神像前,抓起供桌上的香灰就往自己额头上抹。
“大帝明鉴啊!小的要是知道那不是梦,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那么放肆啊!”
他手忙脚乱地点燃三炷香,结果被呛得直咳嗽。
忽然瞥见神像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
吓得他一个激灵,赶紧把口袋里皱巴巴的二十块钱都当做纸钱烧了。
烧着烧着,他突然眼睛一亮,贼兮兮地凑近神像。
“不对...我记得大帝您可说过,咱们这结拜可是天道认证过的。”
“所以...我现在是大帝您官方认证的阳间小弟,那我还慌啥?怕啥?”
一时间,惊恐减半,喜上眉梢,居然打起了小心思。
他指了指自己还在发烫的眉心天眼印记。
“您看要不这样...小弟在阳间给您发展信众,您时不时给点小福报?”
说着掏出手机就要跟神像自拍。
“来,大哥看镜头,咱们拍个短视频,标题就叫震惊!我与酆都大帝称兄道弟,保证香火...”
轰!
一道细小的阴雷精准劈在他手机屏幕上。
“好好好不拍不拍!”
他赶紧把冒烟的手机塞回兜里,转而掏出半包皱巴巴的香烟,毕恭毕敬插在香炉里。
“大哥抽华子!这是小弟最后的家当了...”
神像的眼睛似乎翻了个白眼。
紧接着李沧海撸起袖子,把身上的T恤扯下来当抹布,哼着小曲儿就开始给神像大扫除。
擦得那叫一个卖力,连神像耳朵眼里的陈年蛛网都给掏干净了。
“大哥您瞧,这擦完多气派!“
他退后两步欣赏自己的杰作,突然噗嗤笑出声。
“不过话说回来,您这庙混得也太惨了,香火还不如村口土地庙呢!”
说着贱兮兮地凑到神像耳边,压低声音道:“要不...您给我托个梦,透露下期双色球号码?”
他搓着手指挤眉弄眼:“等小弟中奖了,保证给您修个带WiFi的智能庙宇,再雇八个网红天天来直播上香!”
正说着,手里的破T恤突然自燃起来,吓得他赶紧扔在地上踩灭。
抬头看见神像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李沧海立马变脸,一本正经道:
“开个玩笑嘛!我李沧海是那种人吗?”
他拍着胸脯保证:“大哥放心,小弟一定靠勤劳双手致富!不过...”
又贼心不死地补充道:您要实在过意不去,随便赏个点石成金的小法术也行啊
庙外突然阴风大作,吹得破门板哐当作响。
李沧海缩了缩脖子,赶紧埋头继续擦神像,嘴里还哼着跑调的小曲儿。
“咱们老百姓啊,今儿个真高兴...”
只是那嘚瑟劲儿,连屋檐下的乌鸦都看不下去,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正午的日头毒辣辣的,李沧海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晃回家。
刚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就听见村东头砰地炸响一声报丧炮。
那闷响在群山间回荡。
院门外传来脚步声,是爹娘背着茶篓从山上回来了。
李父把沉甸甸的茶篓往地上一放,抹了把汗。
“听这动静,怕是林家老爷子走了。他叹了口气,待会得过去搭把手。”
李母拍了拍身上的茶叶末,对李沧海道:“沧海啊,林爷待你不薄,你也去灵前磕个头。”
说完老两口匆匆换了身素净衣裳就出门了。
李沧海自然懂得规矩。
在乡下,红白喜事都是全村的大事。
谁家老人走了,第一声报丧炮响过,左邻右舍的都会第一时间上门帮衬。
女人们去帮忙缝孝衣、备饭菜。
男人们则张罗着搭灵棚等。
等他磨蹭到林家时,灵堂已经布置妥当。
白惨惨的灵幡在风中飘荡,林家几个孙辈跪在灵前,哭声此起彼伏。
李沧海插不上手,就蹲在角落看村里的阴阳先生摆弄罗盘,在一张黄表纸上写写画画。
“甲子年庚午月...寅时三刻...”
老先生念念有词,毛笔在纸上勾画出复杂的符咒。
李沧海看得入神,冷不丁被主事喊去守灵。
长明灯在棺前摇曳,纸钱灰打着旋儿往天上飘。
听着此起彼伏的哭丧声,迷迷糊糊熬到东方泛白。
这一守就是整宿。
第二天回到家,爹娘已经又去林家帮忙了。
他胡乱抹了把脸,困得眼皮直打架。
正要倒头就睡,余光瞥见墙角那把油墨伞,鬼使神差地抓了过来。
咔嗒一声撑开伞骨,屋内突然阴风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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