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
陈默躺在床上,双眼圆睁,脑海里如同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无数念头翻涌炸裂。
程雪那句“基金会也只是执行者”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他心里,让她对“烟火邻帮”最后一点纯粹的幻想也摇摇欲坠。
省社科院背景的基金会,一群通过神经链接形成的“意识聚合体”——这哪里还是什么邻里互助的温馨平台,分明是一场规模宏大、目标不明的社会实验!
而他,陈默,这个自以为是的“烟火模型”创始人,不过是实验白鼠中的一只,甚至可能是被精心挑选出来,用以观察特定反应的样本。
“我怕它变味。”他对小杰说的话,此刻听来竟如此苍白无力。
何止是变味,这根本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精心策划!
那些泛黄档案上的手写笔记,每一个字都像在嘲笑着他的天真。
所谓的“平凡人潜力觉醒计划”,究竟是要觉醒什么?
觉醒他们被操纵而不自知的“潜力”吗?
那个测试,太轻易了。
一条虚假的寻猫启事,短短十分钟,七个回应,甚至有人真的摸黑出门。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任务完成度 10%,邻里互助指数提升”,此刻在他耳中却像是恶魔的低语,充满了讽刺与玩味。
它在引导,它在塑造,它在将无数善意汇聚成一股可被利用的力量。
小杰的劝慰还在耳边:“不管它是谁做的,只要结果是好的,就值得继续。”
结果是好的吗?
陈默猛地坐起身,胸口一阵烦闷。
他想起那个雨夜,屋檐下陌生人分享的温暖;想起公园里,老人拉着二胡,孩子们围坐嬉笑的恬静;想起邻居大妈送来的热腾腾的饺子,那份朴素的关怀……这些,难道都是被设计好的剧本?
那些发自内心的笑容,那些不求回报的援手,难道都只是“意识聚合体”冰冷计算下,为了提升某个“指数”而产生的涟漪?
如果连最纯粹的善意都可以被量化、被引导、被当做实验数据,那“烟火”的意义何在?
他呕心沥血构建的,究竟是一个互助的乌托邦,还是一个精致的牢笼?
不行!
他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蒙在鼓里,更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倾注了无数心血的“烟火模型”沦为他人手中冰冷的工具。
系统推送的新任务如同一个冰冷的挑衅,屏幕上的字眼“协助一名青少年公益项目负责人完成试点学校互助小组建设”,每一个字都像在拷问他的灵魂。
青少年,试点学校,互助小组……这又是“意识聚合体”的哪一步棋?
他们想把这种“引导”延伸到更年轻、更纯洁的群体中去吗?
陈默的拳头骤然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猛地从床上下来,他要去市青少年发展基金会,他要亲自去见见程雪,或者说,去见见程雪背后那些真正的“推手”!
他要知道,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斑驳地洒在陈默布满血丝的眼睛上。
他几乎一夜未眠,脑子里反复推演着各种可能,以及与那些“推手”见面时的对峙。
他没有联系小杰,这件事,他必须自己去面对。
他换上一身相对正式的衣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疲惫和颓废。
镜子里的男人,眼神锐利,带着一丝被背叛的愤怒,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市青少年发展基金会位于市中心一栋并不算特别宏伟,但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庄重与权威的建筑内。
陈默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厚重的玻璃门。
前台的工作人员礼貌地询问了他的来意。
当听到他要找程雪,并且是提前有约时,对方
“程部长,外面有位陈默先生找您,说是昨天约好的。”
电话那头似乎简短地回复了几句。
前台小姐放下电话,微笑着对陈默说:“陈先生,程部长在七楼的703办公室等您,请您直接上去就好。”
“谢谢。”陈默点头致意,转身走向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狭小的空间内,只有他自己和不断上升的冰冷数字。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仿佛要冲破束缚。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是开诚布公的解释,还是更加深不可测的谎言?
是合作的邀请,还是彻底的摊牌?
“叮——”
七楼到了。
电梯门打开,一条长长的、铺着暗红色地毯的走廊出现在眼前,安静得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走廊两侧是一间间紧闭的办公室门,门牌上印着不同的部门名称。
陈默定了定神,按照指示牌,找到了挂着“项目发展部-703”牌子的办公室。
门是虚掩着的,里面隐约传来低低的交谈声,似乎不止一个人。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将所有的疑惑、愤怒和最后一丝对“烟火”最初模样的眷恋都压进胸腔深处。
然后,他抬手,叩响了那扇决定着“烟火”未来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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