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瑶的裙角扫过巷口青石板时,鞋跟突然卡住了砖缝。
她踉跄着栽向墙根,瓷瓶从袖中摔落,琥珀色的药汁溅在墙面上,散出刺鼻的腥气——那是玄门用来掩盖控魂钉气息的秘药。
"林师妹。"
阴恻恻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她抬头,正撞进赵青崖染血的瞳孔里。
这男人不知何时翻上了屋檐,单脚踩着瓦当,手里攥着半截引魂幡的铜杆,杆头还挂着缕她方才逃跑时扯断的发带。
更让她血液凝固的是,墙根阴影里还蹲着个穿月白衫子的少女。
少女耳尖支着两团雪绒绒的兔毛,正歪头用指甲挑着她方才摔碎的药瓶,指尖在药汁里蘸了蘸,放进嘴里抿了抿:"苦的,掺了蛇胆。"
"你、你们......"林清瑶后退两步,后腰抵上冰冷的砖墙。
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得后颈控魂钉的位置突突作痛——方才萧承煜那道金光撞碎了部分禁制,现在每动一下,都像有根细针在往脑仁里扎。
赵青崖跳下来,引魂幡杆头重重磕在她脚边:"跑什么?
我们又不杀你。"他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就是想问问,你主子给你下控魂钉的时候,是不是也说过'这是为你好'?"
兔妖歪头看她:"我叫阿棠,是镇妖楼新签的契约妖。"她晃了晃手腕上的银铃,"楼主说要抓活的,所以你最好别逼我用妖力。"
林清瑶突然尖叫着挥掌。
她这一掌带起破空声,竟是玄门正宗的"裂云手"。
可阿棠连躲都没躲,抬手接住她的手腕——兔妖的掌心瞬间长出细密的绒毛,像团棉花裹住她的骨头,再轻轻一拧。
"咔嚓。"
腕骨错位的声响让林清瑶疼得眼泪直掉。
她跪坐在地,另一只手死死抠住墙砖:"你们不能杀我!
我是紫霄宗长老的亲传弟子!"
"亲传弟子?"
熟悉的声音从巷口传来。
萧承煜双手插兜,慢悠悠踱进来,阿橘蜷在他肩头,正用爪子拨弄他耳坠上的红珊瑚。
金羽跟在他身后,玄色广袖扫过满地碎瓷,"我看你是傀儡吧。"
林清瑶浑身剧震。
她望着萧承煜腰间晃动的镇妖楼令牌,突然想起三天前在杂货摊,这男人递平安符时,指腹有意无意擦过她后颈——原来那时他就起了疑。
"拿出来。"萧承煜冲金羽伸手。
金羽从袖中取出枚巴掌大的玉印。
印纽雕着九只纠缠的狐狸,每只狐狸眼睛都是颗鸽血红宝石,在夜色里泛着妖异的光。
他指尖拂过印身:"这是我族秘宝九转灵狐印,专破神魂幻术。"
萧承煜接过玉印,走到林清瑶面前蹲下。
他望着她脸上渐渐褪去的伪装——方才激烈挣扎时,玄门的易容膏被冷汗冲开,露出眼尾一道极淡的疤痕。
"得罪了。"他轻声说,玉印轻轻按在林清瑶额心。
红光从印底渗出,顺着林清瑶的眉骨、鼻梁、下颌游走。
她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叫,双手抱头向后缩,可阿棠的兔毛早缠上她的脚踝,将她牢牢固定在原地。
众人眼睁睁看着,林清瑶的脸开始扭曲。
一层半透明的虚影从她体表浮起,那是张完全不同的面孔:杏眼,梨涡,左耳垂有颗朱砂痣——像极了苏挽霜书房里那幅苏家旁支族谱上的画像。
"果然是被替换过的人格。"金羽垂眸盯着虚影,"玄门用禁术抹掉她原本的魂魄,再塞进另一段记忆。
难怪她每次提起苏小姐,眼神都像淬了毒。"
萧承煜的拇指摩挲着玉印上的狐纹。
他能感觉到系统在识海里震动,弹出一行淡金色的字:【检测到目标存在神魂篡改痕迹,是否启动记忆回溯?】
"是。"他在心里默念。
林清瑶突然浑身抽搐,瞳孔散成灰白。
阿橘从萧承煜肩头跃下,蹲在她面前歪头看——少女的眼底浮现出碎片般的画面:暴雨里的破庙,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娃攥着半块烤红薯;穿玄色道袍的男人摸着她的头说"跟我走有糖吃";密室里,青铜鼎中沸腾的黑汤,银针扎进百会穴时撕心裂肺的痛......
"她本是苏家旁支的孩子,幼年在庙会走失。"萧承煜站起身,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玄门把她改造成卧底,连魂魄都换了。
难怪苏挽霜说,她总在宗内故意撞翻她的药碗——"他转头看向金羽,"这是刻在魂魄里的敌意。"
金羽指尖掐了个法诀,虚影缓缓没入林清瑶体内。
她瘫在地上,像团被抽走骨头的布偶,嘴里无意识地呢喃:"阿娘......阿娘来接我......"
"带她回镇妖楼。"萧承煜对阿棠抬了抬下巴,"找个清净房间,用狐族的安心咒看着。"他又看向赵青崖,"你跟我去趟摊儿上,把今天的控魂钉和碎幡收收——玄门的破事儿,得留着当证据。"
众人转身要走时,阿橘突然竖起耳朵。
它从萧承煜肩头窜上屋檐,对着东南方发出一声低低的喵呜。
"怎么了?"萧承煜抬头。
阿橘用爪子指了指远处——三里外的紫霄宗分坛方向,有盏红灯笼突然炸成火星。
那是玄门的紧急传讯灯。
"青阳子那老东西,怕是发现林清瑶没回去了。"金羽冷笑,广袖一振,袖中飘出缕青色狐毛,"他现在该急得跳脚,正往宗门发求救信呢。"
萧承煜望着那簇火星消失在夜色里,忽然笑了。
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十七分——正好赶得上镇妖楼的子时签到。
"走。"他拍了拍金羽的肩,"回去给系统喂点好东西,明儿该让玄门尝尝,被棋子反咬是什么滋味了。"
巷口的路灯忽明忽暗,将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林清瑶被阿棠抱在怀里,睫毛微微颤动,似乎在做一个冗长的梦。
而在三里外的紫霄分坛,青阳子捏碎第三块传讯玉牌,额角青筋暴起:"废物!
连个被控魂钉制住的丫头都看不住!"他转身踹翻案上的青铜炉,香灰簌簌落在"紫霄宗紧急事态上报"的信笺上,"立刻传信总坛......就说镇妖楼......镇妖楼要翻天了!"
紫霄宗分坛的偏厅里,青铜烛台被踹翻在地,火星噼啪溅在青阳子道袍下摆。
他盯着最后一块传讯玉牌在掌心化为齑粉,喉结滚动两下,终于摸出那枚刻着"天一道"云纹的信符。
"启禀大长老。"他对着信符压低声音,可指尖仍在发抖,"林清瑶......失踪了。"
千里外的天一道总坛,鎏金殿内的檀香突然凝滞。
坐在云纹蒲团上的白眉老者"唰"地睁开眼,手中的《太上感应篇》"啪"地摔在案几:"你说什么?
那丫头被控魂钉锁着三魂七魄,连化罡境修士都挣不脱,怎么会落入那萧小子手里?"
青阳子额头的冷汗滴进衣领:"那镇妖楼有古怪......属下查过,那店铺能屏蔽玄门探魂术,更有九尾狐族的秘宝破了神魂伪装......"
"废物!"白眉老者拍碎半块茶盏,"你可知林清瑶是安插在苏家的关键棋子?
她若开口,我们在江南的布局全要暴露!"他突然顿住,声音陡然阴鸷,"除了她,外面还有多少未归队的?"
青阳子喉间发苦。
三个月前总坛送来七具傀儡,说是要渗透江南各势力。
如今林清瑶折了,剩下的......"至少还有三人。"他咬着牙说完,听见信符里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立刻召回所有暗桩!"白眉老者的声音像淬了冰,"若敢暴露,就地抹除!"
信符"滋啦"一声熄灭,青阳子瘫坐在椅中。
窗外月光爬上他扭曲的脸,照见他袖中滑出半枚控魂钉——那是方才踹翻香炉时震落的,钉身还凝着林清瑶的血。
同一时刻,镇妖楼的阁楼里,萧承煜正捏着九转灵狐印。
玉印表面的狐纹突然泛起金光,在青砖地上投出一行小字:"当月圆之夜,九尾现世之时,便是你踏上证道之路之始。"
"什么意思?"他指尖抚过那行字,系统在识海里轻轻震动,却没像往常那样弹出提示。
金羽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玄色广袖扫过案几上的茶盏:"这是我族长辈传讯的秘术,需用本命妖力激活。
玉姬前辈留这话,该是有深意。"
萧承煜转身,看见金羽眼底闪过一丝异色:"九尾现世......你们狐族不是只剩你这一支后裔?"
"我族典籍记载,上古九尾狐曾与至尊骨持有者签订共生契。"金羽垂眸盯着玉印,"或许......"他突然住口,因为阿橘正扒着他的广袖往上爬,肉垫按在他手腕的狐纹上。
阁楼外传来脚步声。
阿棠抱着林清瑶走进来,少女仍闭着眼,睫毛上挂着泪珠。"楼主,她刚才喊了声'阿娘',然后就睡沉了。"兔妖的兔耳耷拉着,"要给她喂点醒神汤吗?"
"先让她睡。"萧承煜揉了揉眉心,目光扫过窗外——镇妖楼外的巷子里,不知何时聚了七八个身影。
有裹着灰布斗篷的老妇,有穿潮牌卫衣的年轻男人,最前头的白发老者正扒着门缝往里瞧,被阿橘的一声喵呜吓得缩回手。
"妖市的消息传得倒快。"金羽走到窗边,广袖一振,门闩"咔嗒"弹开。
白发老者踉跄着栽进来,露出颈间半片蛇鳞:"萧老板!
我们是被玄门赶出来的蛇妖,听说您连玄门傀儡都能识破,求您收了我们吧!"
"收?"萧承煜倚着门框笑,"我这镇妖楼不养闲人,要留就得签共生契。"他扫过众人,注意到那穿卫衣的年轻人正攥着块青金石,"你,手里拿的什么?"
年轻人慌忙松手,青金石滚到萧承煜脚边,泛着幽蓝光芒:"这是我在江底捞的,说是能聚灵气......"
"好东西。"萧承煜弯腰捡起,系统提示音立刻在识海炸响:【检测到千年寒玉髓,可兑换灵气值5000点。】他抬眼时,看见年轻人眼里闪过狂喜——那是被玄门追杀时才会有的,对生的渴望。
"都进来吧。"他侧过身,阿橘"喵"地跳上他肩头,"先登记修为,再签契约。
阿棠,去把契约书拿来。"
月光爬上镇妖楼的飞檐时,楼里已坐满了妖修。
蛇妖老者在讲玄门如何用雷火符烧他的蛇窟,兔妖阿棠蹲在梁上啃胡萝卜,金羽则盯着玉印上的字发呆。
萧承煜靠在柜台后,数着刚收的天材地宝,手机突然震动——是苏挽霜发来的消息:"紫霄宗今晚调动了三批人,可能要对你动手。"
他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抬头望向窗外。
今夜的月亮还只是弯月,可玉印上的字却在月光下愈发清晰。"当月圆之夜......"他呢喃着,突然听见楼下传来争执声。
"这株赤焰草是我先看中的!"穿卫衣的年轻人涨红了脸。
"我拿百年参王换还不行?"蛇妖老者拍着桌子。
萧承煜挑眉。
看来这镇妖楼的生意,要从"收妖"变成"管妖"了。
他摸出块镇妖楼令牌抛向空中,令牌在月光下划出银弧,"叮"地落在柜台。
"都消停点。"他的声音混着系统的轻响,在楼里回荡,"明儿开始,妖市交易归镇妖楼管。
谁要闹,就先问问我这令牌答不答应。"
楼下霎时安静。
金羽转头看他,眼底有笑意:"楼主这是要当妖市话事人?"
"话事人?"萧承煜勾唇,望着玉印上的字,"我要当的,是能护着他们不被玄门欺负的......"他顿了顿,轻声道,"证道者。"
窗外,弯月渐渐爬上中天。
而在千里外的妖市黑市,某个蒙着面的狐妖正将一块刻着"镇妖楼"的木牌拍在案上:"听说那萧老板连玄门傀儡都能破?
我这有单大买卖,就看他敢不敢接......"